抓周宴的喧嚣与喜庆,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散去后,沉淀下来的是更为绵长而真实的日常。妖皇殿在两位小殿下日渐成长的脚步中,焕发着前所未有的生机。
小宸煜果然不负其名中“煜”字,精力充沛得如同一个小太阳。他不再满足于在铺着厚毯的内殿爬行,迈着尚且不稳却异常坚定的步子,试图探索每一个角落。那双与父亲如出一辙的紫晶眸子里,盛满了对世界无尽的好奇,偶尔也会闪过一丝与他年龄不符的、近乎执拗的专注。
这一日,春光明媚,苏望宁在殿外的琉璃亭中抚琴,尔生百年难得没有处理政务,坐在一旁,手中虽拿着一卷古籍,目光却大多落在不远处由乳母和侍女看护着玩耍的一双儿女身上。
小璎璃安静地坐在柔软的茵毯上,手中把玩着一枚苏望锦从人界带来的、内含流光的霓光石。石头在她白嫩的小手中缓缓转动,折射出七彩的光晕,映在她纯净的紫眸里,引得她发出细碎而愉悦的笑声。她似乎对这种光影变幻的游戏格外着迷,能独自玩上许久,那份静气,与周遭的活泼格格不入,却又自成一方天地。
而小宸煜则像一头精力过剩的小兽,绕着妹妹和乳母跌跌撞撞地跑动,手里挥舞着一柄苏望舒为他削制的、未开刃的小木剑,口中发出“嗬嗬”的、自以为威武的喊声。他的目标是几步外的一丛正开得绚烂的赤焰花,那花朵颜色炽烈,如同燃烧的火焰。
就在他快要扑到花丛前时,脚下被一块微凸的卵石绊了一下,小小的身子顿时失去了平衡,惊呼声中朝着坚硬的地面摔去!
“煜儿!”苏望宁琴音戛然而止,倏然起身。
几乎在同一瞬间,一直看似专注于古籍的尔生百年身影已自原地消失。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或者说,有一种力量,比他的动作更先抵达。
就在小宸煜即将脸朝下摔落的电光石火之间,那丛他试图扑抓的、距离他最近的赤焰花周围,空气仿佛骤然凝固!一层薄薄的、几乎透明的淡紫色冰晶,毫无征兆地凭空凝结,如同最轻柔的垫子,恰恰出现在小宸煜摔落的下方。
“噗”的一声轻响,小宸煜整个人摔在了那层紫色冰晶上。冰晶触之即碎,化为点点莹光消散在空中,并未带来任何寒意,反而卸去了绝大部分冲击力。小家伙只是懵懂地趴在原地,眨了眨眼,似乎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连哭声都忘了。
而依旧坐在茵毯上的小璎璃,不知何时已抬起了头。她手中的霓光石滚落在地,那双纯净的紫眸深处,一丝极淡的、与尔生百年力量同源的紫芒一闪而逝。她的小脸微微发白,细软的眉头轻轻蹙起,仿佛耗去了不少精神,小嘴微微噘着,带着一丝委屈和疲惫。
整个琉璃亭周围,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苏望宁快步上前,先是紧张地检查了一下儿子,确认他毫发无伤,只是受了点惊吓,随即猛地看向女儿,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尔生百年的身影此刻才稳稳落在女儿身边。他没有先去抱她,而是蹲下身,深邃的目光紧紧锁住小璎璃那双尚带茫然的紫眸,伸出修长的手指,极轻地触碰到方才冰晶凝结处的空气。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与他同源却更为纯粹宁静的冰寒气息。
他的女儿,在他和苏望宁都未曾刻意引导的情况下,于危急关头,自行觉醒了一丝属于妖皇血脉的、掌控寒冰的力量!而且,那份力量的运用,并非狂暴的冻结,而是精准的、守护形态的凝结与缓冲!
“璎……璃?”苏望宁的声音带着微颤,蹲下身将女儿柔软的小身子拥入怀中。
小璎璃感受到母亲的怀抱,这才仿佛回过神来,小嘴一扁,将脸埋进苏望宁的颈窝,细声细气地哼唧着,像是在诉说方才的辛苦。
而被乳母扶起来的小宸煜,此刻也终于反应过来。他似乎并未被吓到,反而对刚才那奇异的紫色“垫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挣脱乳母的手,跑到妹妹和父母身边,好奇地看着埋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妹妹,又看了看父亲凝重的神色,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很快,他的注意力被别的东西吸引了。他伸出刚才撑地的小手,手心因与地面摩擦,微微泛红,带着一丝火辣辣的疼。这细微的痛楚似乎激起了他本能的不服气,他盯着自己发红的手心,小脸憋得通红,喉咙里发出用力的“嗯……”声。
下一刻,在尔生百年和苏望宁尚未从女儿的惊人表现中完全回神时,一点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赤金色火星,倏地从小宸煜的掌心窜起,跳跃了一下,随即熄灭,只在他白嫩的手心留下一缕几乎看不见的轻烟和一点焦痕。
小宸煜自己被这突如其来的火星吓了一跳,猛地缩回手,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手心,然后又抬头看向父母,表情混合着惊奇和一丝……得意?
尔生百年猛地转头,目光如电,看向儿子。
赤焰之火!虽微弱如星火,但那炽烈纯粹的气息,与他血脉深处传承的记忆一般无二!这是属于他尔生百年嫡系血脉,最为霸道的天赋火焰之力!
一日之内,不,几乎是在同一时刻!
文静的女儿于守护中觉醒了冰寒之力,活泼的儿子因痛楚而激发了赤焰之火!
苏望宁看着怀中因疲惫而昏昏欲睡的女儿,又看了看旁边举着手心、一脸“我好像很厉害”表情的儿子,心中百感交集。她抬头望向尔生百年,在他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撼与汹涌的波澜。
他们知道,从这一刻起,这对龙凤胎的人生,将不再仅仅是普通的成长。潜藏在他们血脉深处的、属于妖皇至尊的力量,已然悄然苏醒,预示着他们未来注定不凡的道路。
尔生百年伸出手,一手轻轻覆盖在女儿微凉的后背上,无声地渡去一丝温和的妖力抚慰她消耗的精神;另一只手,则握住了儿子那只带着焦痕的小手,感受着其中尚未平息的、微弱的灼热。
他低沉的声音在春日的光影中响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吾儿宸煜,赤焰初燃;吾女璎璃,紫晶凝霜……这妖界的未来,注定要因你们而改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