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后面还说了些什么，陈默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城西福利院旧址……怪事……小孩哭……”
这几个词像淬了冰的针，一根根扎进他耳膜，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他扶着墙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甲刮擦着粗糙的墙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脸色在昏暗灯光下惨白得吓人，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妹妹。陈小雨。
那个名字，那个模糊了面容、只记得左手臂上有块月牙形浅褐色胎记的小女孩，是他深埋心底、不敢轻易触碰的痛。这么多年，他像野草一样在这座城市的缝隙里挣扎求生，几乎要麻木地接受“寻找”只是一个自我安慰的执念。可此刻，“福利院”和“怪事”联系在一起，像黑暗中突然擦亮的一根火柴，短暂的光明后，是更深不见底的恐惧。
万一呢？万一小雨当年真的被送到了那里？万一那些“怪事”不是空穴来风？万一她……
他不敢再想下去，一股混杂着担忧、愤怒、和一丝微弱希望的剧烈情绪，猛地冲上头顶，让他一阵眩晕。
“你怎么了？”林小满注意到他的异常，蹙眉问道，眼神里的探究意味更浓了。
“没……没什么，”陈默猛地回过神，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声音干涩得厉害，“就是……突然有点不舒服，可能昨晚没睡好。”他不敢看林小满的眼睛，生怕被她看出端倪。系统和妹妹的事，是他绝不能暴露的秘密。
林小满将信将疑，但也没再多问，只是提醒他影妖虽除，但这地方阴气被引动过，最好通风晒几天，便转身离开了。
阁楼里重归寂静，但陈默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城西福利院，他必须去！立刻！马上！
接下来的两天，陈默像上了发条。他几乎花光了身上最后一点钱，买了身看起来还算干净整洁的旧衣服，又跑到城西福利院附近蹲点观察。福利院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围墙斑驳，但似乎还在运营，并非完全废弃。有工作人员进出，偶尔也能看到一些孩子在院子里活动，只是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直接闯进去找人肯定不行。他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义工，成了最自然的选择。他编造了一个自己是附近大学（虽然他没上过）的学生，想参加社会实践、关爱儿童的理由，带着一种混合着迫切和不安的心情，敲开了福利院办公室的门。
接待他的是一个面容憔悴、戴着厚眼镜的中年女主任，姓王。王主任打量着他的简历（临时手写的）和寒酸的穿着，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我们这里……条件不好，事情也多，义工很辛苦的。”王主任推了推眼镜，语气平淡。
“我不怕辛苦！我什么都能干！打扫卫生、陪孩子玩都行！”陈默赶紧表态，语气里的急切几乎掩饰不住。
王主任又看了他几眼，或许是福利院确实缺人手，或许是他眼中的某种东西打动了她，最终点了点头：“好吧，你先试试。主要就是帮忙照看一下年纪小的孩子，注意安全，别惹事。”她顿了顿，补充道，“这里的孩子……都比较敏感，你多注意点。”
就这样，陈默以义工的身份，踏进了城西福利院的大门。
院子比从外面看起来更显破败，秋千的铁链锈迹斑斑，滑梯的塑料表面布满裂纹。几十个年龄不一的孩子散落在院子里，大多数很安静，眼神里带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早熟和戒备。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旧衣服的味道。
陈默的心跳一直很快，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每一个孩子的脸，尤其是他们的手臂。他强迫自己镇定，先按照王主任的吩咐，帮忙整理活动室的玩具，打扫院子里的落叶。他的动作有些机械，大部分注意力都用在观察上。
【环境感知：检测到微弱的“恐惧”与“委屈”情绪场，可用于辅助《吐纳诀》凝神静心。】
【提示：宿主自身产生“担忧”“愤怒”混合情绪，灵气活跃度轻微提升。】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闪过，陈默无心细究。这里的氛围确实压抑，孩子们之间似乎也存在某种看不见的等级。几个年纪稍大、身材壮实的孩子明显占据着最好的玩具区域，而一些瘦小的孩子则缩在角落。
他的目光，最终被院子最角落秋千架旁的一幕吸引。
三个看起来有八九岁、流里流气的男孩，正围着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穿着明显不合身旧衣服的小女孩。小女孩低着头，瘦小的肩膀缩着，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脏兮兮的、缺了耳朵的兔子布偶，另一只小手则死死地背在身后。
“丑八怪，把你的手伸出来给我们看看！”一个高个男孩笑嘻嘻地去拉扯小女孩背在身后的手。
“听说你的手长得跟鬼一样，是不是真的？”另一个胖墩墩的男孩在一旁起哄。
“不给看就抢你的破兔子！”第三个男孩伸手就去夺那个兔子布偶。
小女孩吓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咬着嘴唇不哭出声，只是更紧地护着怀里的兔子和那只始终藏在身后的左手。那种无助和恐惧，像针一样刺着陈默的心。
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上陈默的头顶。担忧、愤怒，还有对妹妹可能也曾经历类似遭遇的想象，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
【提示：宿主情绪剧烈波动，“愤怒”主导，灵气出现轻微紊乱。】
他丢下手中的扫帚，大步走了过去。
“你们干什么！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陈默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沙哑，他尽量控制着语气，但眼神里的冷意让那三个大男孩动作一僵。
他们回过头，看到是陈默这个新来的“义工”，脸上闪过一丝忌惮，但随即被蛮横取代。“关你屁事！新来的，少管闲事！”高个男孩色厉内荏地喊道。
陈默没理会他，目光落在那个小女孩身上。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陈默，那双大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一丝微弱的希冀。就在她抬头，因为紧张而稍微松懈了防备的瞬间，那只一直死死背在身后的左手，下意识地往身前缩了缩，手背无意中暴露了一刹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陈默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的呼吸瞬间停滞，血液似乎都冲到了头顶，耳边嗡嗡作响，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
他死死地盯住小女孩那只瘦小的左手手背。
在那略显苍白的手背上，靠近手腕的位置，一块清晰的、浅褐色的、月牙形的胎记，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的视网膜上！
月牙……胎记……
和小雨的一模一样！
轰！
大脑一片空白。寻找多年的执念，无数个日夜的期盼与绝望，在这一刻，以这样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砸在了他的面前。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僵硬地、缓缓地，向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女孩，伸出了自己因为极度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