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阿舟发现的。
他两天没看到他奶奶出来晒太阳,心里奇怪,去他奶奶住的破房子一看,人早僵了。
躺在地上,看得出死前挣扎的痕迹。
身上还有屎尿。
瘦的皮包骨,双眼大睁,模样狰狞。
堂哥听见叫声,跟媳妇进来看,直接吓跑了。
接连发了几天高烧,说胡话,后来大伯母还请人过来跳大神,折腾了许久才好,人也瘦了一大圈。
村里人都说是因为堂哥心太歹毒,把奶奶给活活饿死了,老奶奶死的心有不甘,冤魂不散,才会这样。
大伯母害怕,所以给阿舟奶奶的丧事没敢从简。
阿舟从头到尾都没哭,跟个木偶似的,他一个小孩硬是守了三天灵堂。
小夏看不过眼,让大哥送了个摇椅跟被子过去,让阿舟晚上熬不住就睡一觉。
夜里的祠堂有些阴森。
要是以前晚上阿舟绝对不敢来这里。
因为祠堂里摆了许多老祖宗的牌位,看黑压压一片,可怕的很。
阿舟跪在棺材前烧香,祠堂的大门开着,时不时有风刮进来,烛火乱晃。
大伯也在,堂哥根本不敢来,大伯母白天除非推脱不掉会来一下,来了就赶紧走。
这是他在世上的最后一个亲人了。
阿舟有些难过,之前心里的那些怨也没了。
最后一天,棺材入土为安的时候,一直安安静静的阿舟突然猛地扑了过去。
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不要,求你们不要带走我奶奶。奶奶,你为什么要抛下我一个,为什么啊?”
王凤英抹着泪过去把阿舟抱进怀里:“孩子,奶奶会在天上看着你的,你是个好孩子,以后还有我们,还有你师父。
阿舟奶奶,你也放心的走吧,我们会照顾好阿舟。”
鞭炮声响起,纸钱漫天飞舞,只余阿舟一个人撕心裂肺的哭声。
大伯娘想要好好表现一番,在村里人面前挽回些面子。
席面做的隆重,有鱼有肉。
可把阿舟奶奶送入土后,村里人纷纷称家里有事,走的精光。
看着这样的场景,原本留下的人也坐不住了,也跟着走了。
整整四桌的席面,只剩下儿媳妇家里人,和大伯娘家里人。
奶奶不在了,东西都被一把火烧了。
阿舟彻底成了孤儿。
小夏找到阿舟慎重的聊了一次。
她还记得刚穿来时,阿舟倔强的跟个小牛犊子似的,跟她对着干。
现在看着在干活却一点生气都没有。
“阿舟,过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阿舟放下手里的药杵。
“小夏姐姐,什么事?”
“没别的,你难过我也没法安慰,你还小,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以后你就跟着顾郎中好好学医,这个家里也永远有你一个位置,你就是我张小夏的家人。
我说的话,一言九鼎。
你就安心住下来,别人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你别听,你只要相信我就行。
知道吗?”
阿舟红着眼,点头。
“知道了小夏姐姐。”
他这些日子惶恐不安,有人说他寄人篱下,早晚会被赶走。
奶奶不在了,屋子被大伯家霸占,他要是被赶走,以后怎么活。
“你大伯娘说什么别听,她那种人坏事做多了,早晚要遭报应,咱们看着就行。”
这番谈话没过去两天,阿舟大伯娘在翻她家院墙时,不小心摔断了腿。
一直到第二天一早才被人发现,抬回了家。
里正去问原因才知道,原来是大伯娘收拾老太太的房间时,只找到了一百来文钱,她怀疑是老太太把积蓄偷偷给了阿舟。
但阿舟几乎足不出户,她不敢去小夏家里闹,于是就晚上翻墙,想要摸到阿舟的房间,找他算账。
谁知道小夏家的围墙太高,她一时没站稳摔了下去。
阿舟堂哥把他娘背到小夏家门口。
“我娘是在你家摔的,赔钱。”
从昨晚到现在,大伯娘的短腿还没有医治,肿的老高,躺在地上不停地呻吟。
小夏冷笑,“做梦吧,小偷还敢上门要赔偿,没打死你们算好的了。”
堂哥心虚了一瞬,又理直气壮起来,“你们家这么有钱,赔点怎么了?不赔,我娘就在这躺着,死在你家门口,看你晦不晦气。”
大伯娘一听,吓得从地上坐起来,“儿子,你可不能这样做啊,快请大夫,我真的要痛死了。”
她儿子根本不管她,“娘,你再忍忍。”
小夏转身进屋,关上大门。
村里人也指指点点,骂堂哥一家不要脸。
一直等到晚上,大伯娘的呻吟越来越虚弱,她痛哭流涕的求儿子都没用,儿子只让她忍忍,等要到钱再带她去诊治。
结果没想到小夏几人竟然那么绝情。
他去找里正,被臭骂一顿。
他去敲小夏家的门,被老大和老二凶神恶煞的骂了一顿。
最后实在熬不过,堂哥才把老娘背回家。
他不想花钱诊治,于是去找阿舟。
“阿舟,我娘好歹也是你大伯娘,你现在不是学医吗?给我娘看看怎么了?”
顾郎中出来,气势凌人:“接不接病人,我说了算,滚。”
堂哥吓的屁滚尿流。
只能不情愿的去请张郎中。
一个不舍得花钱,一个学医不精。
大伯娘被折腾的死去活来,伤口发炎化脓,差点死了,他儿子都打算准备棺材,人竟然还是挺了过来。
只是一条腿废了,在家没什么用,干不了重活,整天被男人儿子媳妇嫌弃,就跟活着时候的老太太一样。
小夏在家里躲了几天,陆寒野派青山送了几次信。
说她要再不出去,就上门来要名分了。
没办法,她只能去镇上。
堂而皇之的走进衙门,来到二堂。
雄赳赳气昂昂。
树上的青山看见她唰的一下就飞走了。
怎么办,她也想飞走。
硬着头皮推开门。
“陆公子,找我何事啊?”
陆寒野看着日思夜想的家伙,躲着人,还理直气壮的样子,心中好笑。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小夏面前,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他独有的冷冽气息:“这么忙呢?没空见我一面?”
小夏眼神躲闪,“哪里,没有的事。”
陆寒野伸手,捏住小夏的下巴,强迫人家抬头,“看着我,别想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