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寒的喉结动了动，怀里的温度让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方才玉牒炸裂时姬九黎喷在他颈侧的血。
她的指尖还抵在他心口，力道轻得像片鹅毛，却让他后背沁出冷汗——方才那股掀飞三人的巨力，分明是他用荒古圣体硬抗了七成冲击，可她的伤口到现在还在渗血，血色比寻常人暗了三分，是天命规则反噬留下的瘀毒。
\"这里的灵气......不对劲。\"林无涯的短刃突然从他腰间滑落，悬浮在半空震颤，刀身映出三人脚下焦土的裂痕。
苏寒这才注意到，原本应该随玉牒崩解而恢复的天地元气，此刻正像被无形的手抽走，每呼吸一口都像吞了把碎冰，直扎得肺叶生疼。
姬九黎突然撑起身子，发间金簪坠子撞在苏寒锁骨上，发出清脆的响。
她的指尖按在地面，青石板下传来细微的震动，像有无数蚂蚁在啃食地脉：\"玉牒碎片融进了九州地脉。\"她抬头时，眼尾的泪痣被血锈色天光染成暗红，\"我能感觉到，东南方向有七处......不，八处波动。\"
苏寒的掌心突然发烫。
鸿蒙系统的界面浮现在皮肤表层，淡蓝色的进度条本该停在49%的\"弑神轮盘\"位置，此刻却在缓缓倒退。
他瞳孔骤缩——那进度条不是在减少，是在逆向回退，每退一格，识海里就闪过一道暗紫色的光，像有人正用玉牒的碎片重新拼凑什么。
\"它在回收自己。\"他声音发紧，指尖无意识地抠进姬九黎肩背的布料里，\"我们炸碎的不是玉牒，是它的壳。
真正的核心......\"
\"在借地脉重生。\"姬九黎接得极快，血污的嘴角扯出冷笑，\"天道最擅长的就是借尸还魂。\"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珠落在苏寒手背，瞬间凝成细小的紫色晶体。
林无涯的短刃\"叮\"地插进两人中间的地面，蓝光裹住姬九黎的手腕：\"先治伤。\"他的声音还是一贯的沉稳，可苏寒注意到他握剑柄的指节泛白——那柄跟着他闯过三十三重天宫的短刃，此刻正渗出细密的裂痕，像被什么力量强行压制着。
\"来不及了。\"苏寒低头看向自己左手，破劫剑胚正贴着他的小臂发烫，剑身上\"噬主预警\"的血字忽明忽暗，白无颜、青鸾、老乞丐的名字在光晕里旋转，最后定格成三个猩红的\"？\"。
他喉咙发苦——上一次预警还是在沧澜宗后山，他被迫吞噬了背叛他的大师兄的佩剑，结果那把剑里封着大师兄的残魂，足足折磨了他七天七夜。
\"如果继续追玉牒碎片......\"林无涯的声音放得极轻，像是怕惊碎什么，\"下一个名字......\"
\"会是你？\"姬九黎突然伸手按住剑胚，她的指尖刚碰到剑身，预警的血字就疯狂闪烁起来，\"或者我？\"
苏寒猛地攥紧她的手。
他能感觉到她掌心的温度正在流失，像块被潮水卷走的礁石。
玉牒崩解时她替他挡了三道规则反噬，现在那些反噬正顺着共生枷锁往他身体里钻，在他心口烙下和她伤口形状一样的印记。
\"先解决眼前的。\"他咬着牙把圣体力量渡进她体内，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慢慢回暖，这才转向林无涯，\"预警的名字没变，说明还没到必须选择的时候。\"他指腹摩挲着剑胚上的裂痕，\"但如果玉牒重组成功......\"
\"所有被解除的诅咒都会加倍回来。\"姬九黎替他说完，她抽出自己的手，从袖中取出半块残玉——那是天命共鸣石的碎片，原本用来映照修士命格，此刻石面上浮起模糊的人影，\"白无颜。\"
苏寒凑过去看，石面上的影子正提着带血的剑，每走一步地面就裂开蛛网状的纹路。
那是姬九黎剥离的恶魄，本应该被封印在太初圣庭最深处的无间渊，此刻却像挣脱了锁链的恶犬，正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狂奔。
\"她什么时候......\"
\"你突破化神境那天。\"姬九黎的声音冷得像冰锥，\"共生枷锁让我们的力量同步，我剥离恶魄时设下的封印，被你的圣体力量冲散了。\"她突然扯住苏寒的衣领，将他拉近，呼吸扫过他耳垂，\"现在她的目标不是我，是你——恶魄最恨的，是让它被迫蛰伏的本体。\"
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苏寒抬头，暗红云团里漏下的光更浓了，照在焦土上像泼了层凝固的血。
他能感觉到脚下的地脉在震颤，那是玉牒碎片正在吸收地脉灵气的征兆。
如果再拖下去，等碎片吸饱了灵气......
他突然松开姬九黎，从怀中取出一枚暗金色符文——那是从天宫废墟里捡到的，当时嵌在玉牒核心旁边的石壁上，刻着\"因果\"二字。
\"这是玉牒用来追踪碎片的符文。\"他将符文按在剑胚上，剑身上立刻腾起青色火焰，\"鸿蒙系统能解析它的规则，我们可以用剑胚当罗盘。\"
话音未落，剑胚发出刺耳的尖啸。
苏寒感觉左手像被烧红的铁烙了一下，等他松开手，剑胚已经悬浮在半空，剑尖缓缓转向东南方。
\"第一块碎片在那边。\"林无涯顺着剑尖望去，皱眉道，\"那方向......像是千年前被天火焚毁的苍梧古城。\"
\"古城？\"姬九黎眯起眼，残玉上的白无颜影子突然加快了速度，\"不管那里有什么，我们必须在玉牒重组前拿到碎片。\"她扯下腰间的星纹锦带，随便扎了扎散乱的发丝，\"走。\"
苏寒弯腰捡起林无涯的短刃，递还给他时触到对方掌心的薄茧——那是当年在沧澜宗当杂役时磨出来的，这么多年都没消。
他突然想起方才系统进度条回退时，识海里闪过的弑神轮盘虚影，那上面刻着的\"命运置换\"四个字，此刻正像根细针扎着他的太阳穴。
\"如果到了必须用轮盘的时候......\"
\"我选你。\"姬九黎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她已经走出去十步，背对着他们，却像能看透他的心思，\"共生枷锁里，我的命本来就是你的。\"
苏寒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望着她被血锈色天光拉长的影子，突然发现那影子里有淡淡的金色纹路——是荒古圣体的天命纹，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她的后背。
林无涯碰了碰他的胳膊：\"走了。\"短刃在他掌心震动，指向东南方更深处，\"苍梧古城......我好像听过，那里传说埋着上古剑冢。\"
苏寒握紧剑胚，跟着两人往前走去。
焦土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远处的闷雷声越来越近，混着若有若无的剑鸣。
他能感觉到剑胚里有什么在苏醒，像是沉睡多年的兽，正舔着嘴唇等待猎物。
东南方的天际线处，一座黑影正从血云里浮现。
那是座坍塌的城门，门楣上\"苍梧\"二字虽已斑驳，却仍能看出当年的气势。
剑胚的震颤突然变得剧烈，剑尖几乎要戳进他的掌心。
苏寒望着那座古城遗迹，喉结动了动——他突然想起前世记忆里闪过的画面，有个穿玄色剑袍的人站在同样的城门前，手中的剑滴着血，身后是漫山遍野的骸骨。
\"苏寒！\"姬九黎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她站在前方二十步的位置，正回头看他，发间金簪在血锈色天光下泛着冷光，\"发什么呆？\"
\"没什么。\"苏寒加快脚步，将前世的碎片压进心底。
他望着姬九黎的背影，又看了看林无涯紧攥短刃的手，突然觉得这一路虽然危机四伏，却比在沧澜宗当杂役时踏实得多——至少现在，他不是一个人在对抗整个天道。
风突然大了起来。
血锈色的云被吹开一角，露出半轮暗红的月亮。
月光照在苍梧古城的断墙上，映出墙缝里插着的半截剑——那剑身上的纹路，竟和他手中的破劫剑胚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