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的暮色像一块被温水浸过的深蓝色丝绒，温柔地覆盖了整个小镇。炊烟在屋顶袅袅升起，与天边最后一抹橘红交融，空气中弥漫着饭菜香和淡淡的硫磺味。外婆家的院子里挂起了两盏红灯笼，暖黄的光晕透过镂空的牡丹花纹，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地会发光的星星。林溪刚帮外婆贴完大门上最后一张倒福字，指尖还沾着糯米浆糊的黏性，带着淡淡的米香，远处已经传来零星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地炸响，宣告着新年的脚步越来越近。
“快来吃年夜饭啦！再不吃菜要凉了！”外婆系着洗得发白的红色围裙，在厨房门口朝她招手，围裙上还沾着点点面粉。蒸汽从锅盖边缘“咕嘟咕嘟”溢出，混着红烧肉的甜香、红烧鱼的酱香和饺子的面香，在院子里弥漫开来，勾得人食欲大开。林溪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跑过去，红木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满满一桌菜：红烧鱼卧在青花瓷盘里，鱼眼亮晶晶的，尾巴微微翘起，寓意“年年有余”；红烧肉在砂锅里冒着热气，肥瘦相间的肉块裹着红亮的酱汁，颤巍巍地闪着油光；还有翠绿的青菜、金黄的炸丸子，最中间是一碗象征团圆的饺子，白白胖胖地挤在一起，冒着氤氲的热气，蒸腾的水汽模糊了远处的灯笼光。
“等吃完饺子，咱们就去院子里放烟花。”外婆给她夹了块最嫩的鱼腹肉，筷子上还沾着酱汁，“你小时候最爱看烟花，说像天上会发光的花朵，非要摘一朵下来当画笔。”林溪咬着鲜嫩的鱼肉笑起来，鱼肉入口即化，带着淡淡的酱油香和姜味：“现在也喜欢呀，烟花就是会发光的向日葵嘛，炸开的时候比画里的还好看。”
手机在棉裤口袋里震动起来，“嗡嗡”的动静贴着大腿传来。屏幕亮起时，班级群的消息提示已经堆成了小山，红色的数字“99+”格外醒目。陆知行发了段他家年夜饭的视频，满桌的菜肴里，他举着一个巨大的炸鸡腿，对着镜头龇牙咧嘴地大喊：“祝大家新年吃好喝好，不长胖！年后篮球场见，谁瘦谁是小狗！”苏晓晓则晒出了和妈妈的合照，两人都穿着新买的红色毛衣，背景里的电视正播放着春晚前奏，主持人穿着闪亮的礼服在预热。
林溪拿起手机，对着桌上的年夜饭拍了张照片，特意把冒着热气的砂锅和青花瓷盘都框进去，在群里发了条消息：“祝大家除夕快乐！外婆做的红烧肉超香～隔着屏幕都能闻到味～”照片刚发出去几秒，就收到了一连串的点赞和回复。陆知行立刻回复：“看起来好好吃！等开学必须带点给我尝尝，不然我就去你家蹭饭！”苏晓晓则发来私聊：“注意看江翊！他绝对在线潜水！这种日子他不可能不看群！”
林溪笑着摇摇头，往上翻聊天记录，果然看到江翊在半小时前发了张照片：他家的餐桌上摆着简单的四道菜，一荤一素一汤加一盘主食，最显眼的是盘子边缘摆着的糖霜饼干，正是她上周送的那盒，饼干上的小熊图案在灯光下清晰可见。配文只有两个字：“除夕。”没有多余的表情，没有热闹的祝福，却让林溪的心跳莫名漏了半拍，像不小心咬破了饺子里的糖馅，甜丝丝的暖流从心底淌过。
她刚想打字回复，手机突然弹出江翊的单独消息：“年夜饭看起来很丰盛，外婆的手艺一定很好。”林溪看着屏幕笑起来，指尖在键盘上跳跃：“超好吃！特别是红烧肉，外婆用冰糖炒的糖色，甜而不腻，下次有机会让外婆教你妈妈做～”想了想，又加了个吐舌头的调皮表情，才点击发送。
“好啊。”江翊的回复来得很快，几乎是秒回，“你们那边开始放烟花了吗？我听到远处有鞭炮声。”林溪放下筷子走到院子里，刚推开木门，就看到天边“咻”地窜起一道金光，接着“嘭”地炸开一朵金色的烟花，像一朵巨大的向日葵在墨蓝的夜空绽放，花瓣层层叠叠地铺开。她赶紧举起手机拍了段小视频发过去：“刚放！你看是不是很美？像不像你画的向日葵？”
视频发送成功的提示刚弹出，陆知行的视频通话请求就“叮咚”一声弹了出来。屏幕里的他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帽子拉得很低，只露出鼻尖和嘴巴，鼻尖冻得通红，像颗熟透的草莓。背景是他家楼顶的天台，风把他的声音吹得有点飘：“溪溪快看！我家这边的烟花超漂亮！刚买的‘孔雀开屏’，比你那边的好看一百倍！”他猛地把镜头转向夜空，正好有一串烟花“咻咻咻”地升空，红的、绿的、金的、紫的，在黑夜里炸开成不同的形状，像打翻了的调色盘，又像无数星星瞬间点亮。
“哇！真的好漂亮！比孔雀开屏还好看！”林溪忍不住赞叹，手机屏幕映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里面闪烁着烟花的光。陆知行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那必须的！等下我要放个最大的烟花，给你现场直播！对了，你的绘画比赛报名表我帮你核对过了，照片尺寸没问题，开学带给你，够不够义气？”即使在热闹的除夕，他也没忘记提醒比赛的事，大大咧咧的语气里藏着细心。
“太够义气了！谢谢你呀！”林溪刚说完，远处又传来一阵密集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地炸响，吓得她往后缩了缩脖子，手机都差点掉地上。陆知行在屏幕那头哈哈大笑：“胆小鬼！等你回来我带你放窜天猴，壮壮胆！保证你下次听到鞭炮声不哆嗦！”挂视频前，他突然正经起来，眼神亮晶晶的：“溪溪新年快乐！要一直开心呀！比赛肯定能拿奖！”
“新年快乐！你也是！要长高高！”林溪笑着挥手，心里暖融融的，像揣了个小暖炉。挂掉视频后，她发现江翊发来一张照片：他家窗外的夜空被烟花照亮，窗台上的“小太阳”盆栽在光影里轻轻摇晃，叶片上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配文：“我们这边也开始放了，和你那边的一样好看。”
林溪看着照片里熟悉的盆栽，突然觉得即使隔着几十公里的距离，他们也在共享同一片烟花夜空，像被一根无形的线悄悄连在一起。她回复：“烟花都是一样的，因为我们都在看同一片天空呀～新年快乐，江翊。祝你新的一年画技大涨！”
“新年快乐，林溪。”他的回复简洁却温柔，像落在雪地上的月光，安静又明亮，“祝你新的一年，画笔有灵感，心里有阳光。”
这时外婆端着一盘热腾腾的饺子走过来说：“快吃饺子啦，里面包了硬币和糖块，吃到硬币的人新年会发财，吃到糖块的人会甜甜蜜蜜！”林溪夹起一个胖乎乎的饺子塞进嘴里，刚咬了一口，牙齿突然硌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咔哒”一声响。她吐出来一看，是枚亮晶晶的五角硬币，边缘还沾着点饺子馅。“吃到啦！我吃到硬币啦！”她举着硬币欢呼，硬币在灯笼光下闪着银光。外婆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皱纹里都盛着笑意：“我们溪溪新年肯定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发大财！”
吃完年夜饭，春晚已经开始了。歌舞声从客厅的老式电视里传来，和窗外越来越密集的鞭炮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最热闹的除夕背景音。林溪窝在沙发里，身上盖着外婆织的羊毛毯，一边看春晚小品一边刷班级群，群里已经炸开了锅，大家都在晒自家的年夜饭和窗外的烟花，消息刷得像瀑布。
陆知行发了段放烟花的视频，他举着一个巨大的烟花棒在天台上转圈，火星溅起的轨迹像金色的圆环，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苏晓晓发了和家人抢红包的截图，她的头像在“手气最佳”的位置闪闪发亮，配文“手气最佳！今年肯定暴富！明年继续磕cp！”连平时严肃的张老师都发了张和家人的合照，照片里他穿着红色毛衣，抱着小侄女，祝大家“新年安康，学业进步，阖家幸福”。
江翊依旧很少说话，只在群里发了一张烟花的照片，黑夜里炸开的金色烟花正好在画面中央，像一颗会发光的种子，没有配文，却收获了一堆点赞。林溪知道，这是他独有的祝福方式，像沉默的向日葵，把所有的心意都藏在行动里，不声张却足够真诚。
临近零点时，窗外的烟花越来越密集，夜空被照亮得如同白昼，连星星都失去了光彩。外婆从储物间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烟花和鞭炮，用竹篮提着，林溪帮忙搬着小凳子，在院子里摆好。远处传来邻居家的倒计时声，“十、九、八……”电视里的主持人也在带领全国观众倒数，声音激动得带着颤音。
“准备好啦！等下零点一到就点烟花，讨个好彩头！”外婆点燃一根长香，火苗“滋滋”地跳动，递给林溪一根，“拿着香点引线，小心点别烧到手。”林溪握着香的手有点抖，掌心沁出细密的汗珠，香灰簌簌地落在棉袄袖子上。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江翊发来的消息：“准备好迎接新年了吗？”
“准备好了！你也是！”林溪刚回复完，陆知行的消息也来了，带着一连串的感叹号：“零点倒计时开始！我在天台等你一起看最大的烟花！三、二、一……”
“三、二、一！新年快乐！”随着零点的到来，电视里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窗外的烟花瞬间铺满了夜空，一朵接一朵地炸开。林溪颤抖着点燃烟花引线，火星“滋滋”地往上窜，在黑夜里划出一道明亮的弧线，接着“咻”地一声升空，拖着长长的尾巴冲上夜空，“嘭”地炸开一朵巨大的金色烟花，花瓣层层叠叠，像一朵盛开的向日葵，在墨蓝的夜空中短暂停留，又化作点点金光坠落。
“哇！好漂亮！”林溪仰着头欢呼，烟花的光芒映在她的脸上，忽明忽暗，睫毛上仿佛落满了星光。外婆在旁边笑着拍手，皱纹里都盛着笑意，嘴里念叨着“新年好新年好”。手机里同时收到两条消息，江翊发来一张夜空的照片，烟花在照片里定格成璀璨的光斑，配文：“新的一年，平安喜乐，得偿所愿。”陆知行发来一段实时视频，他举着烟花棒在天台跳跃，背景里的烟花一朵接一朵绽放，像一场盛大的金色瀑布：“溪溪新年快乐！这是我为你放的烟花！明年我们一起放！”
林溪看着屏幕上的两条消息，心里充满了温暖，像被烟花的光包裹着。她举起手机，对着自家院子里正在绽放的烟花拍了张照片，金色的花瓣在夜空中炸开，正好框进红灯笼的一角。她把照片同时发给了江翊和陆知行，配文：“新年快乐！愿我们的新年都像烟花一样灿烂！未来可期！”
发完消息，她放下手机，和外婆一起仰着头看烟花。一朵又一朵烟花在夜空绽放，有的像满天星斗，密密麻麻地撒落；有的像飞流的瀑布，金色的光带从空中倾泻而下；有的像旋转的风车，在黑夜里转出彩色的圆圈。每一朵都独一无二，却都同样璀璨，把夜空装点成了热闹的画布。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着，震得耳朵嗡嗡作响，空气中弥漫着烟火的气息，混合着年夜饭的香味，构成了最安心的新年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烟花渐渐稀疏下来，夜空恢复了宁静，只留下淡淡的烟雾在空气中飘散，像一层薄纱。林溪回到屋里，发现手机里有好多未读消息。江翊回复：“会的，你的新年也会像向日葵一样明亮，永远向阳而生。”陆知行回复了一串烟花表情包，足足九个，配文：“必须灿烂！等开学我们一起庆祝！我请你吃草莓蛋糕！”班级群里更是热闹，同学们都在互相道贺，满屏的“新年快乐”和祝福表情，连平时潜水的同学都冒出来发了红包。
外婆端来一盘糖果，用红色的糖纸包着，说：“守岁要吃甜的，新年才会甜甜蜜蜜，一年都有好运气。”林溪拿起一颗橘子味的水果糖放进嘴里，甜汁在舌尖散开，带着清新的果香。她翻看手机里的照片和消息，江翊的安静祝福、陆知行的热烈欢呼、苏晓晓的八卦调侃、张老师的温暖寄语，还有同学们的热闹互动，都像一颗颗糖果，在记忆里留下甜甜的味道。
她突然想起白天给两人发的新年祝福，想起除夕夜共享的烟花夜空，想起那些藏在细节里的心意——江翊照片里特意摆放的糖霜饼干，陆知行记在心上的比赛报名表，还有那个像向日葵一样的烟花。这个除夕，因为这些温暖的陪伴，变得格外圆满。烟花虽然短暂，只在夜空中停留几秒，却在记忆里留下了最璀璨的印记；祝福虽然简单，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在心里种下了最温暖的种子。
林溪走到窗边，看着远处零星绽放的烟花，手里握着还带着余温的手机。玻璃上凝结着水汽，模糊了窗外的灯笼光。她知道，新的一年已经到来，像烟花一样充满了无限的可能和希望。而那些在除夕夜共享过的烟花、说过的祝福、藏在心底的心意，都会像向日葵的种子一样，在新的一年里生根发芽，在阳光和雨露的滋养下，开出最灿烂的花。
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是江翊发来的晚安消息：“早点休息，新的一年，愿你画笔不停，笑容常在，所有努力都有回报。”陆知行的消息紧随其后，带着他特有的活力：“今晚的烟花超赞！明年我们一定要一起放！我已经开始期待了！晚安！”
林溪给两人都回了“晚安，好梦～新的一年一起加油”，然后放下手机。窗外的月光洒在画本上，上面画着除夕夜的烟花和院子里的向日葵，旁边用钢笔写着一行字：“烟花会谢，但温暖不会；新年会来，而我们会一起走向更明亮的未来。”
她闭上眼睛，嘴角带着甜甜的笑意，耳边仿佛还能听到烟花绽放的“嘭嘭”声和远处的鞭炮声。心里充满了对新年的期待，期待着开学后的篮球场，期待着画室里的向日葵，期待着和朋友们一起迎接新的挑战。这个除夕夜，因为那些璀璨的烟花和温暖的心意，变得格外值得纪念。而新的一年，也必将像今夜的烟花一样，绚烂而热烈，充满无限的希望和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