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
“报告！”
武延生站了出来，扶了扶自己的眼镜，一副义正词严的模样。
“我觉得这事儿，也不能全怪覃雪梅她们四个女同志。”
石末眼睛一眯，盯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哦？那你说说，怪谁？怪我？”
武延生挺了挺胸膛，似乎觉得自己抓住了理。
“咱们营地，连个正经的女厕所都没有！这黑灯瞎火的，您让女同志怎么方便？她们也是没办法，才……”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覃雪梅给打断了。
“武延生你别说了！”
覃雪梅猛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她对着石末深深地鞠了一躬。
“石工！是我们错了！跟任何人没关系！是我们不守纪律，是我们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我们认罚！”
“对！我们认罚！”
孟月、季秀荣和沈梦茵也连忙跟着表态，她们现在是真的怕了，哪里还敢有半句辩解。
石末冷冷地看着武延生，那眼神让武延生把剩下的话全都咽回了肚子里。
“行，还知道认错。”
石末的声音没有半点温度。
“从今天起，你们四个人，记大过一次！”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再有下次，哪儿来的，给我滚回哪儿去！我们塞罕坝，不留不把命当回事的人！”
“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四个女孩齐刷刷地回答，声音里带着颤抖。
石末这才把视线从她们身上移开，看向男生那边。
“你们呢？”
“晚上没人出去瞎溜达吧？”
男生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隋志超这个社牛站了出来。
他嬉皮笑脸地敬了个礼。
“报告石工！我们男生觉悟高得很！坚决拥护您的领导，做到令行禁止！”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挤眉弄眼地补充道。
“主要是……咱们宿舍里空瓶子多，大家内部消化，就地解决了，没给组织添麻烦！”
“噗……”
不知道是谁先没忍住，笑了出来。
紧接着，整个会议室里紧绷的气氛，瞬间被这个带点颜色的小段子给逗乐了。
就连一直板着脸的石末，嘴角都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他瞪了隋志超一眼，骂道：“就你小子贫！”
气氛总算是缓和下来了。
石末长出了一口气，重新坐下，语气也放缓了一些。
“行了，都别嬉皮笑脸的。”
“我跟你们说这些，不是为了吓唬你们。”
“我定下这些规矩，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你们所有人都活着。”
“只有活着，你们才有机会在这片土地上种树，才有机会实现你们的理想和抱负。”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就是一堆黄土，一阵青烟，过几年连个记得你的人都没有。”
“都给我把安全这两个字，刻在脑子里！”
“是！”
这一次，所有人都发自内心地喊了出来。
“行了，都滚回去睡觉！”
石末挥了挥手。
“明天早上六点，所有人准时起床！浇树！”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散去。
回到男生宿舍，武延生一屁股坐在床板上，还在为刚才的事愤愤不平。
“什么玩意儿啊，不就是个破工程？官不大，官威倒是不小！跟个土皇帝似的！”
他压低了嗓门吐槽。
“还记大过，吓唬谁呢？”
他旁边铺位的那大奎听不下去了，从被窝里探出个脑袋。
“我说武延生，你小子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你以为这是你们学校呢？这是塞罕坝！是能要人命的地方！”
“你小子要是早来三年，这会儿早就被风吹成一捧黄沙了，还轮得到你在这儿叭叭？”
那大奎是承德本地人，对这地方的厉害知根知底。
“石工那是救了她们的命！你倒好，还顶撞起来了，我看你就是个软蛋，只敢在背后嚼舌根！”
“你说谁软蛋！”
武延生被戳到了痛处，脸涨得通红，一下子站了起来。
那大奎也从床上坐了起来，他个子比武延生高，也壮实得多，就那么看着他，一句话不说。
武延生跟他对视了几秒，气势立马就下去了，不敢再跟他争执。
他悻悻地坐回床上，为了找回点面子，转移了话题。
“行了行了，不说这个了。咱们宿舍这马桶，也该倒了。这样吧，以后按床号，单号一三五，双号二四六，怎么样？”
他的床铺是单号，今天正好是双号的日子。
那大奎瞥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
“行啊。”
“不过，得反过来。双号一三五，单号二四六。”
武延生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只能被迫同意。
“行……行吧。”
他闷闷地应了一句，翻了个身，背对着那大奎躺下，黑暗中，他的眼神变得有些阴翳。
但没过多久，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事，嘴角微微上扬，两眼发亮地沉沉睡去。
那大奎见他这副德行，也懒得再跟他计较。
天还没亮透，宿舍的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了。
“哐当”一声巨响，震得整个屋子都在抖。
“都给我起来！屁股上长钉子了？！”
赵天山雄浑的嗓门如同平地惊雷，手里拎着个铁皮水桶，用勺子敲得“当当”作响。
“太阳都晒屁股了，还睡！都想当塞罕坝的肥料是吧？”
隋志超把被子蒙过头，含糊不清地嘟囔：“天哥，这才几点啊……外面天都还是黑的……”
“黑什么黑！五点半了！”
赵天山一把掀开他的被子。
“赶紧的！石工说了，六点准时开饭，过时不候！”
众人哀嚎着从床上爬起来，睡眼惺忪，顶着一头鸡窝似的乱发，慢吞吞地走向食堂。
结果到了食堂，所有人都傻眼了。
桌上摆着的，不是想象中的热粥馒头，而是一筐筐金黄色的窝窝头。
个头不大，看起来还有点硬。
隋志超捏起一个，戳了戳，感觉能当板砖用。
他一脸便秘的表情看向正在分发窝窝头的魏富贵。
“不是吧，魏叔，就这？”
“早上就啃窝窝头啊？连个咸菜都没有？”
魏富贵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
“小隋啊，你以为这是你们城里呢？”
“这坝上，啥都金贵，粮食更金贵，得省着吃。”
“咱们得精打细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隋志超的脸垮得像个苦瓜。
“那中午呢？中午也吃这个？”
“中午管饱！”魏富贵拍了拍胸脯，神秘地压低声音。
“放心吧，今天中午给你们加餐！”
“我让旺财和小六去林子里转了一圈，收获不错，中午给你们炖肉吃！”
一听到有肉吃，一群无精打采的大学生眼睛里瞬间就有了神采。
虽然早餐磕碜了点，但好歹中午有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