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安静一下。”
林局长沉稳的嗓音响起，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他表情严肃，环视了一圈众人。
大家立刻收敛了笑容，站得笔直，等着领导训话。
“佩科维奇的事情，到此为止。”
林局长顿了顿。
“这种跳梁小丑，不值得我们浪费太多情绪。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份电报纸，在众人面前展开。
“这是林业部刚发来的通知。”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部里对我们塞罕坝的工作非常重视，要求我们，加快进度，尽快完成塞罕坝林场的初期建设目标。”
林局长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年轻而又饱经风霜的脸。
“部里承诺，最多一年，就会有大批的机械化设备和专业人员调拨过来，全力支持我们！”
“哗！”
人群里瞬间炸开了锅。
“真的？有机械了？”
“太好了！终于不用光靠咱们这两只手了！”
“还有人！咱们有后援了！”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在这片荒原上，人力是如此渺小，他们太渴望支持，太渴望看到希望了。
石末也跟着高兴，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既是蜜糖，也是一道催命符。
林局长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但是，”他话锋一转，“这也意味着，我们必须在一年之内，拿出一份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的成绩单。这片地，到底能不能种活树，能不能建成林场，就看我们这一年了。”
“这是军令状。”
刚刚还沸腾的气氛，瞬间冷却下来。
喜悦褪去，沉甸甸的压力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一年。
听起来很长，但对于要把这片不毛之地变成绿洲的宏伟目标来说，简直就是弹指一挥间。
武延生看着站在人群里，眉头微蹙的覃雪梅，眼珠子一转，突然有了主意。
他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
“林局，于局！今天咱们把那个洋鬼子怼跑了，又收到了部里的好消息，可以说是双喜临门啊！为了纪念这个有意义的日子，我提议，咱们大家一起拍张合影吧！”
他晃了晃自己胸前挂着的，那台崭新的海鸥牌照相机。
“我特意从家里带来的！胶卷都准备好了！”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响应。
“好啊好啊！是得拍张照！”
“把咱们的精神面貌拍下来，给部里看看！”
于正来也笑着点头。
“这个主意好！来来来，都站好！小武，找个好角度！”
大家立刻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和头发，叽叽喳喳地找位置。
武延生殷勤地跑前跑后，指挥着站位，最后，他瞅准一个空当，不着痕迹地挤到了覃雪梅和孟月的身边。
他脸上带着自以为帅气的笑容，身体微微侧向覃雪梅。
“覃雪梅，孟月，我站这儿没问题吧？”
覃雪梅只是礼貌性地点点头，没说话。
孟月却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一大步，直接躲开了他，站到了沈梦茵和覃雪梅的另一侧。
武延生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冯程本来站在孟月空出来的位置旁边，正咧着嘴乐呢，突然感觉胳膊被人一拽。
季秀荣拉着还有点不好意思的闫详利，直接插了进来，把他挤到了一边。
“冯工你往边上站点，给我俩腾个地儿！”
冯程撇撇嘴，只好往旁边让了让。
赵天山队长则招呼着隋志超他们几个高个子的男生，自觉地站到了最后排的两边，把中间的位置留给了领导和女同志们。
石末被于正来一把拉住，按在了林局长身边。
“你小子今天是大功臣，站c位！”
“别别别，于局，我哪能站这儿啊。”
石末嘴上推辞着，脚下却跟生了根一样动都没动。
“行了，都别动了！看镜头！”
武延生设置好了延时拍摄，按了快门后，一路小跑着冲回队伍，精准地停在覃雪梅身边的空位上，脸上重新堆满了笑容。
“咔嚓。”
相机记录下了这个瞬间。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拍完照，大家说说笑笑地往营地走。
刚走到地窨子附近，就看到一辆解放卡车停在那儿，车斗里装满了各种物资。
一个熟悉的司机师傅正靠着车门抽烟。
“是送物资的来了！”
“快看看！有没有咱们的信！”
人群一阵骚动，所有人都加快了脚步。
家书，是他们在这片荒凉土地上最大的精神慰藉。
武延生表现欲极强，他第一个冲了上去。
“师傅！我们的信呢？”
司机吐了个烟圈，从驾驶室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邮包。
“都在这儿呢，自己找啊。”
武延生立刻接过来，殷勤地喊道。
“大家别急，等晚上到食堂我再给大家分！”
石末没去凑那个热闹，他走到卡车旁，拍了拍车斗里的麻袋。
“师傅，这次送来的，都是什么？”
“还能有啥，老几样呗。”
司机把烟头在鞋底碾灭。
“棒子面，土豆，还有几袋子盐。哦对了，后头那几个箱子，是指明给你们赵队长的，好像是新的工具。”
石末点点头，心里有了数。
“石工！”
赵天山队长在那边喊他。
石末应了一声走过去。
赵天山指着车厢角落里一个用木条钉起来的大箱子。
“那个，是你的。”
石末愣了一下。
他跳上车斗，走到箱子跟前，只见上面用黑色的油漆写着三个大字：石末收。
他拍了拍箱子，分量不轻。
那边，大家已经从武延生手里拿到了自己的信，有的已经迫不及待地拆开看了起来，脸上或是喜悦，或是思念。
司机看了看天色。
“行了，东西卸完了，我也该回去了，天黑前还得赶回去呢。”
大家纷纷把早就写好的回信交给他。
“师傅，麻烦您了！”
“路上慢点开！”
一封封信，承载着他们对家人的牵挂，被小心翼翼地递到司机手上。
石末从车上跳下来，对着那群还围在一起看信的人喊道。
“行了行了，赶紧把物资搬回仓库去！”
“好嘞！”
石末安排完，走到那个大木箱旁，弯下腰，双手一使劲，将沉重的书箱抱了起来。
他抱着箱子，稳稳地朝着自己的地窨子走去。
身后，是同事们拿到家里寄来的东西后，那种压抑不住的、期待又兴奋的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