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无垠，时间的概念在这里变得模糊。林帆与瞳潼已在死寂与绚烂并存的宇宙背景下，穿梭了月余。依照星图与瞳潼的感应，他们已逐渐远离天罡大世界所影响的常规星域，进入了一片更加古老、能量属性也更为芜杂混乱的域外空域。
这里，星辰稀疏，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色彩迷离、缓缓旋转的星云，以及更多隐匿在黑暗中的空间裂缝与能量湍流。即便是瞳潼的空间感知，在这里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干扰，需要更加小心地辨识方向。
就在二人穿越一片由暗紫色星云物质构成的、如同巨大帷幕般的区域时，异变陡生！
没有任何征兆，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自一片扭曲的光影中一步踏出，恰好拦在了他们前行的路径上。
来人是一名男子，身着样式古朴的玄色长袍，长发披散，面容看上去约莫三十许人，五官平凡无奇，唯有一双眼睛，深邃得如同万古寒潭，不见丝毫波澜。他周身没有任何强大的能量波动散发，也没有迫人的威压，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中，仿佛与周遭的黑暗融为一体。
但林帆的心脏却在看到此人的瞬间骤然收缩！他的灵觉发出了最尖锐的警报！此人，极度危险！
更让他心头沉重的是，以他炼虚初期的神识强度，配合先天之眼的洞察，竟然完全看不透这玄袍男子的修为深浅！对方就像一口古井，深不见底，又像是一片虚无，仿佛不存在于这片时空。
那玄袍男子出现后，目光淡漠地扫过林帆与瞳潼，眼神中没有任何情绪，既无好奇，也无杀意，仿佛只是在看两件没有生命的物体。然而，就在这目光扫过的下一刹那——
他动了！
没有言语，没有警告，他只是简简单单地抬起了右手，并指如剑，朝着林帆与瞳潼所在的方向，轻轻一点！
“嗡！”
一道灰蒙蒙的指劲，无声无息地破空而来！这指劲看似毫不起眼，没有绚烂的光华，没有震耳的轰鸣，但其掠过之处，虚空仿佛被橡皮擦抹过一般，留下了一道清晰的、久久无法弥合的黑色痕迹！指劲之中，蕴含着一股纯粹的、极致的“寂灭”意韵，所过之处，连最细微的能量粒子都瞬间失去活性，归于死寂！
快！快到超越思维！
而且这一指笼罩的范围，将林帆与瞳潼完全锁定，避无可避！
“小心！”
林帆爆喝一声，反应亦是快到极致！周天太极剑域瞬间全力展开！混沌色的光幕如同巨大的莲花般层层绽放，阴阳双鱼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试图以柔克刚，以阴阳轮转之道化解这寂灭一指！
同时，他一把将瞳潼推向身后更远处：“潼潼，空间干扰，游走策应！”
瞳潼紫眸银光暴涨，没有丝毫犹豫，身形瞬间变得模糊，如同融入了空间的褶皱之中，同时引动“北溟渊域”之力，在林帆剑域外围布下层层叠叠的空间褶皱与禁锢之力，试图延缓、偏折那道指劲。
“嗤——！”
灰蒙蒙的指劲撞上了混沌剑域！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法则层面的剧烈摩擦与湮灭之声！周天太极剑域那足以硬抗炼虚后期攻击的强悍防御，在这道看似朴素的指劲面前，竟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冰雪，外围的光幕与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崩解！
指劲势如破竹，直指剑域核心的林帆！
林帆脸色凝重如水，伏羲真身瞬间激发至七成，暗金龙鳞覆盖双臂，双拳齐出，拳锋之上阴阳二气凝聚成漩涡，悍然轰向那已削弱大半但依旧致命的指劲！
“轰！”
沉闷的巨响在虚空中炸开！林帆身形剧震，向后踉跄倒退数步，拳锋之上的暗金鳞片光芒黯淡，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一股阴冷死寂的力量顺着手臂经脉侵蚀而入，让他气血一阵翻腾。
而那道指劲，也终于在他全力抵挡下，彻底消散。
第一招，对方随手一指，林帆已需竭尽全力，并吃了小亏！
那玄袍男子见一指未能建功，淡漠的眼眸中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讶异，但旋即恢复古井无波。他不再停留在原地，身形一晃，如同瞬移般出现在林帆左侧，一掌拍出。掌风并不刚猛，却带着一股诡异的吸扯与分解之力，仿佛能化尽万物。
林帆不敢怠慢，周天剑罡呼啸而出，结成剑网防御，同时身形暴退，以太极柔劲卸力。瞳潼则在远处不断施展空间切割、空间禁锢等手段骚扰玄袍男子，但对方的身体周围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力场，大多数空间攻击靠近便被轻易震散，效果甚微。
玄袍男子的攻击如潮水般连绵不绝，时而指，时而掌，时而拳，时而并指如刀斩出撕裂虚空的刃芒。他的招式看似简单直接，却每每直指林帆防御最薄弱之处，蕴含的法则意韵也变幻莫测，时而寂灭，时而分解，时而侵蚀，时而镇压。
林帆将一身所学发挥到了极致。周天太极剑域攻防一体，演化山河社稷，困锁八方；伏羲真身强横无匹，硬撼对方隔空劲力；先天之眼全力运转，努力捕捉对方能量流转的轨迹与神通运行的规律，寻找那稍纵即逝的破绽。
瞳潼也拼尽全力，她的“青冥极宇”发挥到极致，身形在虚空中不断闪烁，从各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发动突袭，虽然难以对玄袍男子造成实质伤害，却也极大地干扰了其攻击节奏，为林帆分担了部分压力。
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双方在广袤的虚空中纵横交错，剑气纵横，掌影翻飞，空间不断扭曲、破碎又重组。能量碰撞的余波将附近的星云物质搅得天翻地覆，甚至有一些较小的星辰残骸被直接震成了齑粉。
时间，在激烈的搏杀中悄然流逝。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半天过去了！
林帆与瞳潼已然浑身是伤，气息粗重。林帆的玄衣多处破碎，露出下面带着淤青和血痕的暗金鳞片，周天剑域的光芒也黯淡了不少。瞳潼脸色苍白，紫眸中的银光也不如最初璀璨，连续高强度的空间跳跃和施展神通，对她的消耗极大。
反观那玄袍男子，依旧气息平稳，招式不见丝毫散乱，仿佛这激烈的战斗对他而言，不过是闲庭信步。他看向林帆的目光，那丝微弱的讶异似乎浓了一分，但更多的，是一种如同在审视一件试验品般的冷漠。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林帆心中警铃大作。对方的修为深不可测，灵力仿佛无穷无尽，久战之下，他和瞳潼必败无疑！必须动用底牌，打破僵局，至少也要试探出对方的底线，或者寻到脱身之机！
一念及此，林帆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猛地长啸一声，声震虚空！
“吼——！”
伏羲神族真身——完全体，开！
轰隆！
比之前更加璀璨、更加凝实的暗金神光冲天而起！林帆的身形似乎都拔高了几分，一片片巴掌大小、边缘流转着大道符文的暗金龙鳞彻底覆盖全身，甚至连面部都覆盖上了精致的面甲，只露出一双燃烧着暗金火焰的眼眸！一股古老、苍茫、尊贵、强横无匹的气息席卷开来！
更引人注目的是，在他脊柱末端，一条凝练如实质、遍布玄奥纹路的暗金蛇尾虚影猛地摆动而出！蛇尾每一次摆动，都引动着周遭虚空与冥冥中的大地脉动产生共鸣，为他源源不断地提供着磅礴厚重的力量加持！
这一刻，林帆的肉身力量、防御力、以及对力量的掌控，瞬间暴涨了数倍！他一步踏出，虚空震荡，竟不再一味闪避防御，而是主动挥拳，带着崩灭星辰的伟力，硬撼向玄袍男子拍来的一道蕴含着分解之力的掌印！
“咚！！！”
拳掌交击，爆发出如同太古神钟撞响般的轰鸣！这一次，林帆身形只是微微一晃，便稳稳定住！而那玄袍男子的掌印，竟被他这蕴含伏羲神力与大地脉动的一拳，生生震散！
“咦？”玄袍男子首次发出了一个轻微的音节，淡漠的眼眸中，讶异之色更浓。
然而，这还只是开始！
“阴阳鼎，镇！”
林帆心念再动，识海轰鸣，一尊古朴、浩瀚的三足两耳阴阳鼎虚影自他头顶浮现，缓缓旋转，垂落下万千道清辉般的阴阳之气。这清辉并不具备直接的攻击力，却如同最稳固的基石，牢牢护住了林帆的神魂核心与太极道基，将那玄袍男子攻击中蕴含的各种诡异法则意韵，尤其是那股侵蚀气血与神魂的死寂之力，最大限度地隔绝、净化！
与此同时，林帆眸中金纹大盛，先天之眼被他催动到了前所未有的极致！眼前的世界彻底变了模样，不再有具体的形体，只剩下无数条代表着不同属性、不同强度、不同流向的能量之线与法则之线！他死死盯住玄袍男子，全力解析其周身能量运转的轨迹，寻找那理论上必然存在的、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刹那的薄弱节点与神通转换的规律！
在三大底牌同时加持下，林帆终于勉强站稳了脚跟，拥有了与这神秘玄袍男子正面周旋、短兵相接的资格！
战斗再次升级！双方拳脚碰撞，神通对轰，在虚空中打出了一片混沌地带！林帆依仗完全体伏羲真身与阴阳鼎守护，攻防一体，虽仍处下风，却不再像之前那样险象环生。瞳潼也得以喘息，更加灵巧地在外围策应。
但林帆知道，这依然是饮鸩止渴。完全体伏羲真身和全力催动阴阳鼎、先天之眼，对灵力和神魂的消耗是巨大的，他支撑不了太久。
必须，一击定乾坤！至少，要打出足以震慑对方，或者创造脱身机会的至强一击！
他眼中厉色一闪，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他一边继续与玄袍男子游斗，一边悄然引动了体内那枚刚刚凝聚不久、尚未完全稳定的“太极虚界种子”！同时，他沟通了那座与他心神相连的《周天神魔太极万圣诛神阵》！
“以吾虚界为引，接周天星辰之力！纳神魔征战之念，聚万法杀戮之机！”
林帆心中默诵法诀，双手在身前虚抱，仿佛在凝聚着什么。他周身沸腾的暗金气血与太极灵力，如同百川归海般向他虚抱的双手之间疯狂汇聚！不仅仅是他的力量，通过虚界种子与大阵的联系，一丝丝来自周天星辰的肃杀之力，以及那亿万神魔投影蕴含的征战、杀戮、破灭的恐怖意念，跨越无尽空间，被强行抽取、牵引而来！
这一刻，林帆的身体成为了一个危险的媒介，沟通着自身与远方的力量！
在他虚抱的双手之间，一点极其暗淡、却让周遭虚空都开始自动扭曲、崩塌的暗红色光芒骤然亮起！
这一点光芒，如同宇宙中最深沉的恶意凝聚，散发着令炼虚修士都要魂飞魄散的恐怖气息！它贪婪地吞噬着林帆汇聚而来的所有力量，以及那跨越虚空而来的星辰杀机与神魔战意！
光芒迅速拉伸、变形、凝聚！
最终，化作了一柄长约七尺、通体暗红、仿佛由凝固的血液与破碎的星辰熔铸而成的战矛！
这战矛并无实体，完全由高度凝聚的杀戮法则、破灭意念、星辰殇力以及神魔怨气构成！矛身之上，隐约可见无数细密如蚁的扭曲符文在生灭，那些符文仿佛是天生的诅咒，是文明的墓碑，是终结的宣告！矛尖之处，空间不断地在“存在”与“虚无”之间闪烁，仿佛它本身就代表着绝对的“终结”！
【聚神魔之怨，凝星辰之殇，铸就戮圣矛，送君赴黄昏！】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气机，自这柄“戮圣矛”上弥漫开来！虚空在哀鸣，远方的星云在退避，连那一直面无表情的玄袍男子，眼神都彻底凝重了起来，首次停下了攻击，目光灼灼地盯住了那柄暗红战矛！
这是林帆目前所能发出的，融合了自身虚界、阵法之势、以及所有底牌加持的，最强一击！其威力，已隐隐超出了合体的范畴，触摸到了大乘，甚至更强的边缘！
“去！”
林帆脸色苍白如纸，七窍之中都渗出了淡金色的血液，显然凝聚此矛，对他造成了极大的负担。他用尽最后力气，将手中那柄仿佛重逾星河的“戮圣矛”，朝着玄袍男子，猛地投掷而出！
戮圣矛离手的瞬间，便消失了！并非速度太快，而是它直接融入了法则的轨迹，无视了空间的距离，仿佛从“因”的层面，直接指向了“果”的终结——那玄袍男子所在之处！
下一刹那，暗红色的矛尖，已然出现在了玄袍男子的眉心之前！那终结一切、送葬万物的意韵，将后者彻底锁定！
然而，面对这恐怖绝伦、足以让寻常合体初期修士都严阵以待的一击，玄袍男子在最初的凝重之后，眼中竟闪过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是失望，又仿佛是了然的神色。
他再次抬起了那只平凡无奇的手。
没有璀璨的神光，没有浩大的声势，只是简简单单地，伸出食指与中指，如同拈花一般，向着那已触及他眉心皮肤、散发着毁灭波动的戮圣矛尖，轻轻一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那蕴含着林帆几乎全部力量、引动周天杀机、凝聚神魔怨念的戮圣矛，那仿佛能送葬圣贤、终结黄昏的恐怖一击，就在这轻描淡写的两根手指之间……
骤然停滞！
所有的咆哮，所有的杀戮意韵，所有的破灭法则，在触及那两根手指的瞬间，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深渊，瞬间凝固、沉寂！
暗红色的矛身剧烈地颤抖着，发出不甘的嗡鸣，却无法再前进分毫！那两根手指，仿佛蕴含着定住地水火风、镇压万古时空的无上伟力！
玄袍男子目光平静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矛尖，又抬眼看了看远处因脱力而气息萎靡、满脸难以置信的林帆，轻轻摇了摇头。
然后，他夹着戮圣矛的两指，微微用力。
“咔嚓……”
一声轻微的、如同琉璃破碎的声响，在死寂的虚空中清晰可闻。
那柄凝聚了林帆所有希望与力量的戮圣矛，从矛尖开始，寸寸碎裂，化作最精纯的暗红色能量光点，如同风中流萤般，迅速消散湮灭，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仿佛从未存在过。
林帆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一股深沉的无力感瞬间席卷全身。底牌尽出，最强一击，却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破解……这差距，太大了。
玄袍男子散去手指上残留的一丝湮灭气息，依旧淡漠地看着林帆，缓缓开口，说出了出现以来的第一句完整的话语，声音平直，没有任何起伏：
“法则运用，徒具其形，未得其神。力量驳杂，未能统合。虚界初成，根基未稳。空有宝山，而不善用。”
“你，太弱了。”
话音落下，他不再看林帆和远处惊骇的瞳潼，身形向后一步，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虚无之中，消失不见。
只留下浑身伤痕、灵力近乎枯竭的林帆，和满心后怕的瞳潼，在这片陌生的域外虚空之中，相对无言。
这一战，他们倾尽全力，底牌尽出，却连让对方认真起来都做不到。对方最后那几句评价，如同冰冷的刀子，插在林帆的心头。
前路，似乎比想象中，更加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