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黑暗中有两个人影缓缓走来,二阶堂下意识地把手伸向了腰间。
那里空空如也。
他摸了个空,眉头顿时紧紧地皱了起来。
最近,暴对法委员会对家村会的监视实在是太严了,严到他们连一件危险的“玩具”都不敢带在身上。
不过……
对方只有两个人,赤手空拳的样子,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这个念头在二阶堂脑中一闪而过。
对面那两个人已经走到了近前,家村会车队刺眼的车灯将他们的样貌完全显现出来。
那两张脸上沾满了黑色的汽车油污,几乎看不清具体的五官,但从他们畏缩的身形和有些躲闪的眼神来看,感觉是两个老实巴交的修理工。
这两个人一走到光亮处,就连连对着众人点头哈腰,然后把沾满油污的手在身上那件同样肮脏的工作服上使劲擦了擦,好像生怕弄脏了贵人们的眼睛。
“不好意思啊各位大哥,路上刚刚突然蹿出只野猫,我们为了躲它,方向盘打猛了,车子的传动轴就这么别断了,横在了路上。”
其中一个个子稍矮的男人点头哈腰地解释着,语气里满是歉意。
另一个人立刻也跟着接话,声音更大,似乎是为了表现得更有诚意。
“不过你们放心,只是小毛病,传动轴的连接扣坏了,我们带了备用件,十分钟,最多十分钟就能修好!”
二阶堂闻到从他们身上飘来一股刺鼻的机油和汽油混合的味道,下意识地用手在鼻子前挥了挥,微微捂住口鼻,皱着眉头打量着对面两个人。
他们身上那股底层人的味道,让二阶堂从骨子里感到厌恶,但看他们的样子,又不像是说谎。
如果真的只是十分钟的话,在这里等一等也无妨。
想到这里,二阶堂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滚了。
跟这种在泥地里打滚的货色多说一句话,他都觉得掉了自己的身份。
那两人如蒙大赦,连连鞠躬,然后转身小跑着回到了漆黑的卡车旁。
二阶堂没有急着回到车子里,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给自己点上,深吸了一口。
看到刚刚那两个人狼狈讨好的样子,他不禁想到了自己的过去。
他也是在无名街那种不见天日的鬼地方长大的孩子,幼年时和烟鬼那个家伙还是最好的朋友。
只不过,他凭着自己的狠劲和头脑,最终从那片泥潭里爬了出来。
当初他决定离开时,还想让烟鬼和他一起走。
可那个蠢货,却口口声声说什么不能放弃“家人”之类的蠢话,拒绝了他。
瞧瞧自己现在,身上穿的是意大利定制的名牌西装,开的是顶级豪车,住的是俯瞰城市的豪宅。
现在的生活,是他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
而烟鬼呢?
听说早就得了肺结核。
前段时间更是倒霉,被刘龙人那个小子砍了一刀,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半死不活。
想到这里,二阶堂心中有几分说不出的庆幸。
要是自己当初一念之差,还留在那个鬼地方,下场恐怕会和他一样,甚至更惨吧。
就在二阶堂手里的烟差不多要抽完的时候,前方拦路的那辆大卡车,头灯突然“啪”的一声亮起,看上去像是已经修好了。
引擎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大卡车开始缓缓挪动。
不过,二阶命的眉头却再次皱了起来。
这卡车的车头……
怎么正对着己方的车队?
这条湾岸公路是个双向车道。
按照常理,对方修好车后,应该先倒车摆正车身,然后朝着与己方车队相反的方向离开。
二阶堂以为对方是想直接从己方车队的对向车道行驶过去,所以想占个方便。
他刚准备抬手对着货车司机喊,让他们等自己这边的车队先离开再动。
谁知道,对面货车的远光灯毫无征兆地猛然大开!
那两道光柱根本不是普通的车灯,一看就是经过特殊改装的军用级探照灯,光线强度骇人听闻。
刹那之间,整条漆黑的公路被照得亮如白昼,强光刺得家村会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视线里只剩下一片炫目的白。
下一刻,货车引擎的轰鸣声骤然拔高,变成了野兽般的咆哮!
油门踩到底,那庞然大物没有丝毫转向的意思,竟然就这么笔直地朝着家村会的车队冲了过来!
“轰——!”
听到这个声音,二阶堂头皮瞬间炸开,立马意识到——糟了!
是陷阱!
但是,让他更加震惊、甚至感到绝望的是,他眼角的余光透过后视镜,竟然看到车队后方,不知何时又并排冲过来两辆同样漆黑的重型卡车!
依旧是引擎咆哮,全速行驶!
前有猛虎,后有追兵!
不,这根本不是猛虎和追兵,这是三面压来的钢铁巨墙!
二阶堂的脑子瞬间一片混乱,他根本想不了太多事情,生存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心中只剩下一个字——跑!
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朝着路边的护栏猛冲过去,一个飞身,直接翻出了马路,重重地摔在了路基下的草坡上。
就在他冲出马路的一刹那,身后传来了他这辈子听过的,最恐怖的声音。
那不是碰撞。
那是碾碎。
前方那辆重卡,像一头出闸的钢铁犀牛,狠狠地撞上了家村会的头车。
那辆价值百万的平治轿车,在重卡面前脆弱得像一个易拉罐。
车头在一瞬间就消失了,引擎被巨大的力量挤压进了驾驶室,整个车身在一秒之内被压缩成了原来一半的长度,然后被顶着向后推去。
与此同时,后方那两辆并排冲来的重卡,以同样狂暴的姿态,吞噬了车队的末尾。
最后一辆车几乎没有造成任何有效的阻碍,就被两辆卡车巨大的车头给挤压、抬起、扭曲成了麻花,然后像一颗子弹一样,被推着射向了它前面的同伴。
一场钢铁与钢铁的血腥盛宴,就此上演!
十辆代表着身份和地位的豪华轿车,在三辆重卡的死亡夹击之下,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金属三明治。
震耳欲聋的金属扭曲声、撕裂声、玻璃爆开的脆响、轮胎被挤爆的闷响,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首来自地狱的交响曲。
第一辆车的惨剧,在十分之一秒内,就通过多米诺骨牌效应传递到了最后一辆。
车厢内的空间被以一种最暴力的方式急剧压缩。
坚硬的车架被拧断,厚重的车门被挤得向内凹陷,将里面的人死死地钉在座位上。
凄厉的惨叫声刚刚响起,就戛然而止,被更加巨大的金属摩擦声所淹没。
鲜血从被挤爆的车窗缝隙中喷射而出,在刺眼的车灯光柱下,像是绽放的红色烟花。
断裂的手臂、扭曲的肢体,随着爆炸的冲击力从破碎的车体中飞出,散落一地。
整个车队,在不到三秒钟的时间里,就变成了一长条冒着浓烟、闪着火花、不断蠕动变形的钢铁坟墓。
刺鼻的汽油味和机油味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三辆重卡没有丝毫减速,它们强行用巨大的动能,推着这一堆长达数十米的废铁,在公路上犁出一条深深的沟壑,火花四溅。
夜色下的湾岸公路上,只留下一片狼藉的金属残骸,和从残骸缝隙中缓缓流淌出的、与汽油混在一起的暗红色液体。
一切,又恢复了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