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点号」的会客室。
姜知序与遗漏者面对面坐着。
遗漏者依旧是那副饱经风霜的模样，佝偻着背，身上的衣衫破烂不堪。
姜知序脸上挂着一丝笑意：“你们那几座好歹是大型聚居地，甚至把「统合体」打得覆灭了，怎么连身新衣服都不给您换？”
遗漏者平和地说，“是我自己穿习惯了。”
他似乎不想在自己身上过多讨论，反而带着几分感慨，将话题引向了姜知序：
“我第一次见统帅您，就知道你们「奇点号」跟其他移动城市不一样，将来绝非池中之物，但我没想到……”
会客室的装修极有讲究，两人坐的沙发靠窗，侧头便能看到连绵向无穷远的天边，一座座巍峨“高山”伫立着。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看向面带微笑的姜知序，郑重地说：
“这个区域，共有347座天网城市。其中246座终端级，64座节点级，32座扇区级，4座主脑级，以及唯一的‘奇点’。”
说到“奇点”，遗漏者看着姜知序，嘴角微微一扯：“说起来，你们的名字中也有‘奇点’这个词，或许这就是命运吧！
“冠以‘奇点’之名的它，终将被‘奇点’终结。”
姜知序能清晰地感受到，遗漏者这次见面同上次相比，态度发生了巨大变化。
上次，对方仅仅是将他当成一个普通的任务执行者。
即便他展露了摧毁两座移动兵工厂的实力，对方的态度最多也只是变得尊敬了些。
此刻，遗漏者明显带上了几分谄媚，连这种恭维的话都说了出来。
姜知序嘴角含笑，没有接茬，“遗漏者阁下这次来，是打算再给我们发布一个任务吗？”
“统帅说笑了，我哪还能给贵方发任务。”
遗漏者从怀中摸出一个陈旧的木盒，推向姜知序。
姜知序只是看了一眼这个破旧的木盒，没有任何动作。
遗漏者以为他不放心，“这个盒子，我上来前您的人已经检查过了，这是我带给您的见面礼。”
“见面礼？遗漏者阁下真见外。”姜知序有些意外，但依旧没动。
遗漏者只好自己打开盒子。
里面摆放着的，正是三枚眼熟的二级建城令。
他又将木盒的隔层取下，下面出现了更多、尺寸却小了几号的令牌。
一级建城令，共九枚。
“这些是我们几个聚居地凑出来的礼物，全都送给贵方，算我们的一点心意。”遗漏者把敞开的木盒又往姜知序这边推了推。
姜知序看了一眼，就屈指将木盒盖上，推回遗漏者面前。
“如果天网人类要跟我们并肩作战，不需要送礼物，我们也欢迎之至。
“如果你们打算袖手旁观，坐看龙虎斗，也无所谓，更不需要送礼物。”
姜知序话锋一转，“但希望你们明白，我们与天网的战争，不仅仅是为地球人类而战。”
遗漏者：“我们当然知道，所以我们还可以提供除主脑和奇点以外，所有天网城市的坐标……”
“即使没有你们的坐标，我们依旧会赢，无论你信不信，我们「奇点联盟」已经做好了一切战争准备。”姜知序说。
遗漏者瞬间噤声，哑口无言。
他沉默着看向桌面那个木盒，里面的东西足够珍贵，每一枚都是无数人求而不得、能逆天改命的宝贝。
但此刻，他想送，却送不出去。
姜知序没有放过他，“地球人、天网人，终究是两个不同的文明。等我们处理完天网这个威胁，你们该如何自处呢？”
遗漏者平静地抬头，“您想怎么做呢？”
“我必然会统一整个天网区。”
姜知序说着，伸出两根手指，“无论天网人是否愿意参战，我只会给你们两个选择。
“第一个，我们地球人有个自古流传的真理，那就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遗漏者眼皮一跳。
虽然对方没把话说完，但从字面意思，并不难理解。
他沉默一瞬，声音干涩地问：“第二个呢？”
姜知序这才说道：“第二个选择，那就是在战争结束后，彻底融入我们！你们需要把所有后代集中起来，交给我们培养。
“换句话说，从今以后，他们不会再学习你们的历史，不会再知道自己曾经的血缘，他们只剩下‘地球人类’这一个身份。”
遗漏者瞬间抬头，眸中一片漆黑的混沌，“你知道了什么？”
这次轮到姜知序疑惑了，“什么我知道了什么？”
遗漏者定定地看着他，半晌没说话。
姜知序等了片刻，眉宇间露出些许不悦，“遗漏者阁下有话不妨说得明白点。”
他语气重了几分，遗漏者才说：
“天网人类，无法拥有系统面板。你让两种人类结合，就不怕生出无法觉醒面板的后代、污染了地球人类的文明潜力吗？”
说完，他紧紧盯着姜知序，似乎想从他表情上看到答案。
很遗憾，姜知序脸上没有字。
他笑了笑说道：“原来是这个。看来，你们做过实验了，最后的结果是，可以拥有系统面板，对吗？”
如果不是这样，对方根本不会说出这种话。
遗漏者此刻也不在乎泄密的事情了，他只想知道答案。
姜知序不吝解释，“我们地球还有个真理——”
遗漏者心想，你们地球人真理真多。
他没说话，静静听着。
姜知序：“叫做‘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也叫‘入夏则夏’。
“无论你来自哪里，只要你愿意接受并融入地球文化，学习我们的礼仪、制度和思想，那你就是地球人，不再是‘异类’。
“退一万步说，就算按照血脉论，你们与我们结合后诞生的后代，也同样流淌着地球人的血液，他们可不就是地球人吗？”
遗漏者张了张嘴，“可这依旧存在无法觉醒系统面板的可能性啊？你怎么敢——”
“就算不行，他们也会成为与我们同一个文明的不同民族，接受教育后，依旧拥有完全一致的公民权利。”
姜知序说到这里，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其实说到底，我一直相信我们两个文明诞生的后代，一定能觉醒系统面板。”
遗漏者愕然，“为什么？”
“文明游戏，逼着所有人往上攀升，却不在乎这个文明到底死了多少人。
“要么，是祂真的不在乎，死完了大不了换下一批。
“要么，就是祂还提供了其他的机会！”
姜知序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你说巧不巧，二级区域中恰好就有一个没有生殖隔离、形态完全一致的智慧生命种族。
“三级区域，又是对文明潜力、人口消耗巨大的万族争霸！
“所以我们很容易得出一个答案，二级区域，就是文明游戏为我们准备的最后的人口补充机会，也就是文明融合。”
这些东西，姜知序本来没有串联起来。
但是最近脑子愈发清醒，轻易便根据线索，推测出了很多东西。
他还怀疑，那个靠着献祭自己族人成为当前文明游戏最强文明的那个「寻道文明」，就是文明融合进度中的佼佼者。
不然不可能献祭十年族人，还有几千亿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