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秦州南城门的石狮子,沈清沅就攥着昨夜里阴干的薄荷枝往城西走,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叶片上的白绒毛——这是她穿来前,和林砚在出租屋阳台一起种过的品种,那时林砚总说“苏野你这薄荷养得比花还娇”,如今倒成了她在这异世的念想。
林砚跟在她身侧,眼尾扫过街角挂着“同德堂”牌匾的铺子时,指尖悄悄攥紧了布裙。昨儿沈清沅不过是拿出薄荷想帮摆摊的老丈解解暑,就被同德堂的刘掌柜冲出来骂“外地骗子搅生意”,话里话外都透着“秦州药材只能他卖”的霸道。走至僻静处,林砚才压低声音碰了碰她的胳膊:“苏野,待会儿别冲动,咱们先看看情况。”
沈清沅回头笑了笑,把薄荷枝往她手里塞了半根:“知道啦林砚,你现在可是我‘娘’,总不能让你护着我还受气。”这话让林砚眼眶热了热,穿越后两人身份颠倒,可苏野这股护着她的劲儿,倒和从前没两样。
刚到市集口,就听见矮墙后传来压抑的哭声。沈清沅循声过去,见个扎粉布头巾的小姑娘蹲在那儿,怀里的布包敞着,褐色的药汁正顺着布角往地上滴。“我的薄荷……给奶奶煮水的薄荷全洒了……”小姑娘抬头时,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看见沈清沅手里的薄荷枝,眼睛突然亮了亮,又很快暗下去,“姐姐的薄荷跟我的不一样,你的叶子上有白毛毛,我的没有……可同德堂连没毛毛的都不让我们采,说城外坡地是他们家的,我刚从坡上摘了点,就被他们的伙计撞翻了。”
“何止是坡地!”旁边卖豆腐的王婶听见动静,端着木盆凑过来,语气又急又气,“前儿我家小子长热疹,想去采点薄荷煮水擦,刚到坡下就被同德堂的伙计推搡着赶回来,还说再去就打断腿!他们家卖的薄荷,上个月还是二十文一斤,这月直接涨到六十文,咱们小老百姓哪买得起?”
“就是就是!”卖菜的李伯也凑过来,手里的秤杆敲得咚咚响,“张郎中都说,有白毛毛的薄荷药效才好,能治咳嗽还能退疹,可同德堂偏不卖这种,还跟街坊说有白毛毛的是毒草,骗得好多人不敢采!我家老婆子咳了半个月,想买点好薄荷都没处寻。”
沈清沅心里一沉——同德堂不仅垄断买卖,还故意造谣坏了好薄荷的名声,这是把百姓的生路往死里堵。她刚要开口,就听人群外传来个脆生生的男声:“阿丫说的是真的!有白毛毛的薄荷才管用!我知道哪儿有!”
挤进来的是个约莫十岁的男孩,裤脚沾着泥,肩上扛着个小竹筐,筐里果然装着半筐带白绒毛的薄荷,叶片上还沾着晨露。“我叫小石头,前儿去后山捡柴,看见山坳里有一大片这种薄荷,同德堂的人没找着那儿!”男孩说着,从怀里掏出张叠得整齐的麻纸,展开是幅歪歪扭扭的地图,墨线画着山路,还在关键路口画了个小石子标记,“我画了路,就是得绕开同德堂看守坡地的人,他们每天辰时才换班,咱们卯时去正好。”
沈清沅接过地图,指尖触到男孩掌心的薄茧——这孩子看着小,倒心思细。她刚要道谢,就见小石头盯着她手里的薄荷枝,突然红了眼眶:“我娘前儿也咳得厉害,我想采点好薄荷给她煮水,可不敢去坡地……要是早知道后山有,娘也能少受点罪。”
林砚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小石头的头,声音软下来:“好孩子,往后采薄荷不用怕,婶子和姐姐陪你去。”说着,她转头看沈清沅,眼里带着默契——从前在现代,她们就总一起帮邻里解决麻烦,如今在这异世,倒又要一起为百姓出头了。
沈清沅把自己手里的薄荷枝分了一半给阿丫和小石头,笑着说:“阿丫,你先拿这个给奶奶煮水,小石头,咱们明儿一早就去后山,多采些薄荷来,不仅给你娘和阿丫奶奶用,也分给街坊们,让同德堂的谣言不攻自破。”
阿丫攥着薄荷枝,泪珠还挂在脸上,却咧开嘴笑了:“谢谢姐姐!奶奶喝了这个,肯定能好!”小石头也用力点头,把地图往沈清沅手里塞得更紧:“姐姐放心,我熟路,保证不被同德堂的人发现!”
周围的百姓见有了盼头,也纷纷七嘴八舌地应和——有的说要帮忙晾薄荷,有的说要去通知张郎中,市集口的沉闷一扫而空,连晨光都显得暖了几分。沈清沅看着身边的林砚,又看了看眼前雀跃的孩子和百姓,心里忽然踏实起来:在这秦州,她不是孤身一人,有林砚,有刚认识的小石头和阿丫,还有这些心齐的百姓,就算同德堂垄断再狠,她们也能一点一点撕开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