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峰结界外的雪地上，短短半日就聚满了人。结界被长老们加固后，像个透明的囚笼，外面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有哭着劝说的，有厉声指责的，还有站在远处观望的，闹哄哄得像赶庙会，唯独少了点庙会的喜庆。
沈清弦在结界内的石桌旁坐着，手里捏着半块桂花糕，听着外面的喧嚣，脸上没什么表情。云清瑶站在他身边，气得直皱眉：“这些人真是闲得慌，凌昊的话也能信？”
王长老蹲在旁边，怀里揣着个布袋子，时不时掏出块芝麻糖糕塞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就是！还不如跟我一起等萧小子的黑晶蜜，吃饱了比啥都强！”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浅蓝色弟子服的少年“噗通”一声跪在结界外，正是沈清弦的记名弟子小林。他年纪不大，脸上还带着婴儿肥，此刻哭得眼泪鼻涕一把流，对着结界内喊：“师尊！三思啊！此乃魔头乱你道心的诡计，切不可中计啊！”
众人（跪在雪地里，哭腔恳切）：“仙尊，此乃魔头诡计，切不可中计啊！”
小林一边哭一边磕头，额头上很快沾了雪：“师尊，您是仙界的楷模，是我们所有弟子的榜样！您要是跟那魔头走了，就成了仙界的叛徒了！以后谁还会敬仰您？谁还会相信仙门的道义？”
沈清弦放下桂花糕，看向外面的小林，语气平静：“小林，你跟着我学道三年，可知何为道义？”
小林愣了愣，抽噎着说：“道义就是坚守仙魔殊途，守护仙界安宁，不与魔头同流合污！”
“那你可知，萧烬为何会成魔尊？”沈清弦又问，“可知他在诛仙台承受了什么，在魔渊吃了多少苦？”
小林被问得哑口无言，支支吾吾道：“可……可他是魔种啊！魔种天生就该被诛杀，这是仙界的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若规矩不公，为何不能改？”沈清弦反问，“他从未害过仙界一人，反而在魔渊约束魔物，不让他们侵扰凡界。这样的‘魔’，难道比那些道貌岸然、只会用规矩绑架他人的人，更该被诛杀？”
小林被说得满脸通红，却还是坚持：“可他要娶您啊！师徒成婚，悖逆人伦，这是大罪！”
“人伦纲常，是为了让人向善，而非束缚人心。”沈清弦缓缓开口，“我与他的情谊，并非你们所想的那般不堪。三日后我见他，只是想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并非要跟他走。”
“师尊您就别骗自己了！”小林急得大喊，“那魔头都传遍三界了，要娶您为妻！他就是想利用您，动摇仙界的根基！您可千万别上当啊！”
这时，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的老者走上前，是中立派的李长老。他对着结界内拱了拱手，语重心长地说：“清弦仙尊，老夫知道您重情义，但此事非同小可。您乃仙界楷模，万万不可因一己私情，毁了毕生清誉！”
“李长老，何为私情？何为清誉？”沈清弦反问，“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徒弟被污蔑、被追杀，却视而不见，这就是清誉？为了所谓的名声，放弃自己的本心，这就是道义？”
“仙尊此言差矣！”李长老摇摇头，“您的清誉，关乎整个仙界的颜面。您若与魔头扯上关系，不仅自己身败名裂，还会让仙界成为三界的笑柄。万千修士敬仰您、追随您，您怎能让他们失望？”
“我从未想过让任何人失望，但我也不能为了迎合他人，委屈自己，委屈萧烬。”沈清弦语气坚定，“他的为人，我比谁都清楚。三日后我见他，会给仙界、给所有修士一个交代。”
“交代？什么交代？”一个尖酸的声音响起，是凌昊派来的弟子赵峰。他双手抱胸，站在人群前，语气带着浓浓的嘲讽，“仙尊难道要跟那魔头成婚，给仙界一个‘惊喜’？我看您就是被魔头迷了心窍，忘了自己的身份！”
云清瑶立刻怼回去：“赵峰！嘴巴放干净点！师兄做事，轮不到你一个小辈指手画脚！凌昊教不出什么好东西，只会让你跟着煽风点火！”
“云清瑶仙子，话可不能这么说！”赵峰冷笑，“仙尊此举，关乎仙界存亡！您若出面见那魔头，正中他下怀！仙界颜面何存？万千修士的努力岂不白费？您不能这么自私！”
“自私？”沈清弦终于皱起眉，眼神冷了下来，“我自私？凌昊为了一己私欲，处处针对萧烬，甚至不惜挑起仙魔大战，这就不自私？你们为了所谓的颜面，不顾他人的死活，不顾事情的真相，这就不自私？”
“仙尊，您怎么能这么说？”赵峰被怼得脸色涨红，“我们都是为了仙界！为了道统！您要是真为了仙界，就该立刻发声明，与那魔头划清界限，甚至亲自出手斩杀他，以证清白！”
“让我杀他？”沈清弦自嘲地笑了笑，“我若想杀他，当年在诛仙台，他就活不到现在。他是我的徒弟，我护他尚且来不及，为何要杀他？”
“您……您这是公然包庇魔头！”赵峰气得跳脚，对着周围的人喊，“大家都听听！清弦仙尊公然包庇魔种，这就是我们敬仰的仙尊！”
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有支持赵峰的，也有同情沈清弦的，还有人左右摇摆，拿不定主意。
王长老看不下去了，从结界内探出头，对着外面喊：“你们吵够了没有！清弦不想杀萧小子，是因为萧小子要给我带黑晶蜜！你们要是再吵，我就把凌昊被灵猴抢兜帽的影录石拿出来，让大家看看你们支持的是什么货色！”
这话一出，周围的议论声瞬间变成了憋笑声。赵峰的脸瞬间变得铁青：“王长老！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师父是仙界长老，岂容你污蔑！”
“污蔑？”王长老挑眉，“要不要我现在就传讯给情报魔，让他把影录石送过来？让大家看看你师父光着脑袋，被灵猴追得满山跑的狼狈样！”
赵峰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再说话——凌昊被灵猴抢兜帽的事，是他的逆鳞，谁提跟谁急。
李长老赶紧打圆场：“王长老，玩笑话就别说了。清弦仙尊，老夫知道您有苦衷，但还请您以大局为重。那魔头实力高强，若您出面，他若强行将您带走，后果不堪设想。”
“他不会。”沈清弦语气笃定，“他若想强行带我走，就不会等到三日后，更不会公然宣告。他只是想让所有人知道，他要护着我，仅此而已。”
“护着您？”赵峰又忍不住开口，“一个魔头的保护，您也稀罕？您要是真跟他走了，以后就只能住在阴暗潮湿的魔渊，吃着魔物的食物，再也没有仙界的尊崇，这样的日子，您能忍受？”
“魔渊并非阴暗潮湿，那里有灵魔果、黑晶蜜，有吃不完的甜的。”沈清弦平静地说，“至于尊崇，我从未在乎过。我在乎的，是身边人的安危，是事情的真相，是不违背自己的本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外面的所有人，语气清晰而坚定：“三日后，我一定会见他。无论你们怎么劝，怎么拦，都改变不了我的决定。”
“师尊！”小林还想再劝，却被沈清弦抬手打断。
“你回去吧。”沈清弦说，“若你觉得我不配做你的师尊，便可另寻明师。但我不会改变我的决定。”
小林看着沈清弦坚定的眼神，知道再劝也没用，哭着站起身，慢慢走了。李长老叹了口气，摇着头离开了。赵峰气得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对着结界骂了几句，带着凌昊的其他弟子悻悻离去。
围观的人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也渐渐散去。结界外终于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守护的弟子们还在严阵以待。
云清瑶松了口气，笑着说：“师兄，你刚才说得太好了！那些人被你怼得哑口无言，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来胡说八道！”
王长老也点点头：“就是！清弦啊，你就该这样！别跟他们客气，谁要是再敢来劝，我就把凌昊的影录石拿出来，保证让他们灰溜溜地走！”
沈清弦笑了笑，拿起桌上的桂花糕，慢慢吃了起来。外面的劝阻，不仅没让他动摇，反而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知道，这些人不懂他和萧烬之间的情谊，不懂他心里的愧疚与牵挂，更不懂那种跨越仙魔、生死与共的羁绊。他们只知道用规矩、用名声、用大义来绑架他，却从未真正关心过他的感受，关心过事情的真相。
现在，他更清楚地认识到，自己与这个墨守成规、虚伪刻板的仙界秩序，早已格格不入。而萧烬，那个敢用整个魔域为聘礼，敢不顾三界非议来娶他的徒弟，才是真正懂他、护他、与他灵魂契合的人。
三日后，当萧烬带着聘礼，带着魔军来到这里，他会毫不犹豫地走向他。无论前方有多少阻碍，无论仙界有多少非议，他都不会再退缩，不会再犹豫。
因为他知道，这一次，他要为自己而活，为自己的本心而活，为那份跨越了一切的深情而活。
结界外的雪还在下，落在守护弟子的肩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但沈清弦的心里，却一片温暖，充满了期待。他等着三日后的到来，等着那个敢爱敢恨、敢作敢为的徒弟，来接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