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会议室的意外与支持
周一的晨光总带着一种不情愿的滞涩，像被揉皱又勉强展平的宣纸，透过写字楼23层的落地窗，懒洋洋地泼在“星途互动”会议室的长条木桌上。林晓妍提前十分钟到了，指尖摩挲着笔记本电脑边缘微凉的金属壳，屏幕上是她改了三版的《雨落长安》剧本终稿——昨夜在公司加班到十点，咖啡续了两杯，连楼下便利店的关东煮都凉透了才想起吃，只为把那些藏在台词缝隙里的细腻情绪打磨得更熨帖。
会议室的门被陆续推开，团队成员抱着笔记本电脑轻手轻脚地入座，键盘敲击声像细碎的雨点，在安静的空间里织成一张紧绷的网。林晓妍抬眼扫过众人，运营部的张姐冲她比了个“加油”的口型，策划组的小李则偷偷竖起大拇指——上周内部评审时，这个以“细腻情感流”为核心的剧本就收获了不少认可，大家都觉得，这次面对甲方“云境传媒”的汇报，应该能顺顺利利。
唯独坐在她斜后方的顾宇轩，正低头翻看着一份文件，晨光落在他微蹙的眉峰上，侧脸线条利落得像精心勾勒的漫画。林晓妍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赶紧收回目光——自从上次合作做游戏支线剧情，顾宇轩总能在她陷入瓶颈时抛出精准的建议，可这会儿，她更希望自己能独立把汇报做好，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全权负责的主线剧本。
“抱歉来晚了。”门口传来略显粗犷的声音，打断了林晓妍的思绪。云境传媒的代表王总监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年轻助理，他径直坐在主位，把公文包往桌上一放，目光扫过投影幕布，“开始吧，林小姐，我们时间挺紧张的。”
林晓妍深吸一口气，按下遥控器，屏幕上瞬间亮起《雨落长安》的开篇画面：江南烟雨里，女主角撑着油纸伞站在石桥上，男主角背着药箱从雨雾中走来，伞沿滴落的水珠恰好落在他肩头，两人目光相撞的瞬间，没有激烈的台词，只有女主角耳尖不易察觉的微红，和男主角指尖微微收紧的药箱背带。
“这个剧本的核心，是围绕‘无声的共鸣’展开的。”林晓妍的声音平稳，带着恰到好处的自信，“我们没有设计强冲突的误会，而是通过一些生活化的细节来推动情感——比如男主角深夜给加班的女主角留一盏办公室的灯，女主角记得他不吃香菜，在点餐时悄悄备注……这些细节更贴近当下玩家的情感需求，他们已经厌倦了为了冲突而冲突的‘工业糖精’，更渴望能代入的、真实的温暖。”
她一边说，一边切换着ppt，屏幕上依次呈现出剧本里的关键情节：男主角冒雨送生病的女主角去医院，却只在病房外留下一袋热粥和一张写着“按时吃药”的便签；两人在图书馆查资料，不小心碰掉同一本书，指尖相触时同时缩回的慌乱；甚至还有女主角加班晚了，发现顾宇轩（剧本里的男主角也叫顾宇轩，当时写的时候，林晓妍自己都没意识到为什么取了这个名字）在公司楼下的长椅上等着，手里拿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热可可。
会议室里很安静，只有林晓妍的声音和ppt切换的轻微声响。她偷偷观察王总监的表情，见他眉头微松，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心里悬着的石头稍稍落地——看来，这些细腻的细节是能打动人的。
可就在她准备收尾，总结剧本的市场定位时，王总监忽然抬手打断了她：“等一下，林小姐。”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这些细节……确实挺‘温柔’的，但是不是太淡了？我们要的是能引爆话题的剧情，不是文艺片。”
林晓妍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遥控器，冰凉的塑料壳硌得掌心发疼。“王总监，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很简单。”王总监从助理手里拿过一份打印稿，往桌上一拍，“我们需要冲突，强烈的冲突。比如，让男主角误会女主角和男二有暧昧，当众甩脸子；或者让女主角以为男主角接近她是为了公司项目，哭着跟他决裂——这种‘虐心误会’才有话题度啊！你看现在那些火的剧，哪一个没有几集撕心裂肺的误会？玩家就吃这一套，到时候#雨落长安男主眼瞎# #女主好惨# 这些话题一上热搜，流量不就来了？”
他的话像一颗石子，骤然投进平静的湖面，会议室里瞬间陷入死寂。运营部的张姐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却被王总监身后的助理用眼神制止了。林晓妍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有同情，有担忧，还有一丝无奈——甲方要流量，这是行业里默认的“铁律”，可她偏不想妥协。
她想起昨夜修改剧本时，反复琢磨的那句台词：“真正的喜欢，不是靠误会来证明的，是哪怕沉默，也能从眼神里看出来的。”她不想让自己笔下的角色变成推动流量的工具，那些细腻的情感，是她一点点从生活里提炼出来的，是她对“爱”的理解，怎么能说改就改？
可王总监的脸色越来越沉，显然在等她的答复。林晓妍的喉咙发紧，想说“不行”，却又怕直接拒绝会搞砸合作；想说“我再想想”，又觉得是对自己剧本的背叛。她握着鼠标的手越收越紧，指关节泛白，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眼前的投影幕布似乎都开始模糊，只剩下王总监那张写满“不耐烦”的脸。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忽然从后排传来，打破了窒息般的安静：“我觉得林晓妍的思路是对的。”
林晓妍猛地回头，只见顾宇轩已经站起身，手里还拿着那份剧本打印稿。他走到投影幕前，没有看王总监，而是目光平静地扫过会议室里的每个人，然后伸出手指，指着屏幕上“深夜留灯”的情节截图：“王总监，您说的流量逻辑，我们理解。但现在的游戏市场，尤其是女性向游戏，已经过了‘靠虐吸睛’的阶段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笃定。王总监皱起眉：“顾先生，你是？”
“我是星途互动的策划顾问，顾宇轩。”他微微颔首，语气礼貌却不卑不亢，“我做过近三年的用户调研，去年我们推出的一款支线剧情，核心就是‘细节共鸣’——男主角记住女主角的生理期，默默在她桌上放暖宝宝；女主角在男主角失意时，没有说大道理，只是陪他在天台看了一晚上星星。那个支线的用户留存率比同期其他支线高了23%，玩家自发在社交平台分享‘破防瞬间’，相关话题阅读量破亿，这难道不是流量？”
他顿了顿，指尖移到“雨中撑伞”的画面：“您看这个情节，上周我们做过小范围测试，有玩家留言说‘想起前男友下雨天接我，也是这样把伞往我这边歪，自己半边身子都湿了’；还有玩家说‘深夜留灯那段，让我想起加班到凌晨，同事悄悄给我留了会议室的灯，那一刻比任何情话都暖’。这些自发传播的内容，比刻意制造的‘误会热搜’更有温度，也更持久——玩家会因为这些细节记住这个故事，甚至记住我们的游戏，而不是看完热搜就忘了。”
王总监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但还是有些犹豫：“可……万一用户不买账呢？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所以，我们可以做个小范围的用户测试。”顾宇轩立刻接话，逻辑清晰，“选500名核心玩家，分成两组，一组体验林晓妍的原版剧本，一组体验增加误会冲突的修改版，收集他们的情感反馈、留存时长和分享意愿。如果修改版的数据更好，我们立刻按您的要求调整；如果原版更受欢迎，那说明市场确实需要这样的细腻表达。这样既尊重了您对流量的需求，也保证了作品的质量，您觉得呢？”
他的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王总监台阶下，又坚持了剧本的核心。会议室里的气氛渐渐松弛下来，张姐悄悄给顾宇轩比了个“厉害”的手势，小李则忍不住点头——这个方案，确实是目前最好的折中办法。
王总监沉默了片刻，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最终点了点头：“行，顾先生这个方案很周全。那就按这个来，测试结果出来后，我们再碰一次。”
林晓妍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她看着顾宇轩的背影，晨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刚才那几分钟，她像被困在密不透风的玻璃罩里，是顾宇轩伸手，把她拉了出来。
会议结束后，众人陆续离开会议室，王总监走之前拍了拍顾宇轩的肩膀：“顾先生很懂用户啊，下次有机会可以多交流。”顾宇轩笑着应了，目送他离开后，转身就看到站在原地没动的林晓妍。
她手里还攥着那个遥控器，指尖因为刚才的用力，留下了几道浅浅的红痕。看到顾宇轩看过来，她赶紧走上前，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刚才……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可能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顾宇轩笑了笑，伸手拿起桌上的剧本，翻到“深夜留灯”那一页：“谢我干什么？我只是说出了事实。你的剧本本来就很好，那些细节很打动人——尤其是这个留灯的情节，写得很真实。”
林晓妍的脸颊微微发烫，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其实……写这个情节的时候，想到了上次加班，你也在公司楼下等我，给我带了热奶茶。”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赶紧补充，“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生活里的温暖，本来就是这样的。”
顾宇轩的眼神柔和了许多，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自然又温柔：“没关系，能给你提供灵感，挺好的。对了，用户测试需要帮忙吗？我认识一些游戏测评博主，都是做女性向内容的，粉丝粘性很高，让她们帮忙转发测试链接，能扩大样本量，数据也更精准。”
林晓妍猛地抬头，撞进他认真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敷衍，没有客套，只有真诚的关切，像春日里的暖阳，一点点驱散她刚才的紧张和不安。她忽然想起，上次做支线剧情，她卡在男主角的台词上，顾宇轩陪她在公司楼下的长椅上坐了两个小时，听她絮絮叨叨地讲自己对角色的理解，最后轻轻说“你可以试试让他不说，只做——有时候，行动比语言更有力量”；还有一次，她因为改剧本忘了吃饭，顾宇轩默默给她带了一份她爱吃的番茄牛腩饭，连香菜都挑得干干净净。
这些细节，像散落在时光里的星星，平时不觉得什么，可在刚才那个孤立无援的瞬间，被顾宇轩一提起，忽然就汇聚成了一片温暖的光海。林晓妍看着他，忽然觉得鼻子一酸，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在睫毛上打了个转，却又被她硬生生逼了回去——她不想在他面前哭，显得太矫情。
“不用麻烦你了吧……”她小声说，“我自己联系测评博主也可以的。”
“麻烦什么？”顾宇轩挑眉，语气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温柔，“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朋友之间，本来就该互相帮忙。而且那些博主我熟，沟通起来更高效，能节省你不少时间，你可以把精力放在整理测试问卷上。”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对了，测试问卷的维度设计，你有没有什么想法？比如情感共鸣度、情节记忆点、分享意愿……如果需要的话，我晚上可以帮你一起梳理，保证覆盖到所有关键指标。”
林晓妍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像冬日里喝了一杯滚烫的姜茶，从喉咙一直暖到心底。她知道，顾宇轩不是随口说说，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做到——就像上次他说要帮她找参考资料，第二天一早就把整理好的文档发在了她的邮箱里；就像他说要帮她看剧本，连台词里的一个标点符号都仔细斟酌过。
“那……好吧，谢谢你。”她终于点了点头，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晚上要是整理问卷，可能要麻烦你到很晚。”
“没关系，反正我最近也经常在公司加班。”顾宇轩笑了，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笑容上，像撒了一层细碎的金粉，“而且，能和你一起打磨这个剧本，挺开心的。”
林晓妍的心跳又开始加速，她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桌上的文件，可嘴角的笑容却怎么也压不下去。她忽然觉得，有这样一个朋友在身边，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好像都没那么可怕了——就像在漆黑的夜里走夜路，忽然有人为你点亮了一盏灯，照亮了前方的路，也温暖了你的心。
顾宇轩拿起桌上的剧本，递到她手里：“别想太多了，你的剧本很好，测试结果肯定会不错的。下午我联系好测评博主，就把名单发给你。”
“嗯。”林晓妍接过剧本，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两人同时顿了一下，又迅速分开。她的脸颊更烫了，赶紧说：“那……我先回工位整理问卷了。”
“好，有事随时找我。”顾宇轩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更深了——他其实早就注意到，剧本里男主角的名字和他一样，也注意到她写“深夜留灯”时，眼神里藏着的温柔。他喜欢看她认真改剧本的样子，喜欢听她絮絮叨叨地讲自己的想法，更喜欢在她需要的时候，能站出来，为她撑起一片小小的天地。
林晓妍回到工位，打开电脑，屏幕上还是那个“深夜留灯”的情节截图。她看着剧本里的台词，又想起刚才顾宇轩在会议室里为她说话的样子，心里忽然充满了勇气——她要把这个剧本做好，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不辜负顾宇轩的支持，不辜负那些藏在细节里的温暖和真诚。
窗外的阳光渐渐变得明媚起来，透过玻璃，落在键盘上，像撒了一层金色的碎光。林晓妍深吸一口气，指尖落在键盘上，开始认真整理用户测试问卷——她知道，前方或许还有很多困难，但只要有顾宇轩这样的朋友在身边，她就有了勇往直前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