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首都西郊水库。
月光惨白得没有一丝温度，冷冷地铺在漆黑如墨的湖面上，风一吹，荡开的粼光像是死鱼翻起的白肚皮。
岸边的树林黑黢黢的，影影绰绰，在夜风中摇晃着枝丫，活像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准备出来觅食的吊死鬼。
一堆半死不活的篝火“噼啪”作响，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光和热源。
玄尘子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黑色道袍，像尊庙里请出来的石像，纹丝不动地盘坐在水边一块巨大的青石上。
他双目紧闭，周身缭绕着一缕缕肉眼可见的黑气，整个水库的阴寒之气，仿佛都找到了亲爹，争先恐后地朝他体内钻去。
而在篝火旁，气氛就没那么“道法自然”了。
经过基因改造，身体壮得像头黑熊的毒蝎，正极不耐烦地用一根削尖的树枝，粗鲁地捅着火上的一条烤鱼。
那鱼也不知是什么品种，被烤得外皮焦黑，散发出一股混合着鱼腥和焦糊的怪味儿，闻着就让人毫无食欲。
“操！”
毒蝎低声咒骂了一句，将一小块烤焦的鱼皮狠狠地甩进火堆里，溅起一串火星。
“老子纵横黑道这么多年，什么时候沦落到自己动手烤鱼吃了？连个使唤的手下都没有！这鱼什么几把玩意儿，淡出个鸟来！”
“想当年老子吃鱼，那都是从北海道空运过来的蓝鳍金枪，旁边还得有俩比基尼妞儿给扇风！现在倒好，跟着你这个老神棍在这儿啃死鱼，我图什么？图你年纪大？图你不洗澡？”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怨气和暴躁。自从跟了这个不人不鬼的老道士，他就没过过一天舒坦日子。
“哦？”
盘坐在巨石上的玄尘子，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声音像是从北极飘过来的，又冷又硬。
“怀念你的金枪鱼和比基尼了？怎么，不满意？没有我，你现在还被关在军方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能在这儿呼吸自由的空气，你应该跪下来给我磕头，而不是在这抱怨我。”
他的话冷硬至极，宛如冬日里的冰锥子，根根毫无留情的扎进毒蝎的心窝子。
毒蝎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
他无法反驳。
感受着体内那股汹涌澎湃，以及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那种一拳就能打穿坦克的变态快感，让他无比着迷。为了这份力量，受点委屈，当条狗，似乎也……值得。
想到这里，他只能把满腔的怒火强行压下，撕下一大块半生不熟的鱼肉，塞进嘴里，像是嚼仇人骨头一样狠狠地咀嚼着。
“我不是不满意。”毒蝎含糊不清地说道，嘴里还塞满了鱼肉，“我只是不习惯被人当枪使。说好的我们是合作，现在倒好，感觉像是我在给你打工。”
“枪？你也配？”
玄尘子终于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浑浊，阴冷，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只有对蝼蚁般的生命的漠视和鄙夷。
“你，太高看自己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赤裸裸的轻视，“你要庆幸你现在对我来说还有价值，否则……。”
“我要的，是三天后，整个首都陷入无尽的恐慌和绝望。那些凡人的怨气、恐惧、死气，才是我突破天师境界最好的‘补品’。”
“而你，”玄尘子用下巴指了指毒蝎，“你只需要尽情地享受杀戮的快感，满足你那变态的破坏欲。我们，各取所需，懂吗？”
听到“杀戮”两个字，毒蝎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残忍至极的笑容，森白的牙齿在火光下闪着嗜血的寒光。
“这个我喜欢。”
他伸出舌头，贪婪地舔了舔嘴唇：“不过，事成之后，我要整个华夏北方的地下世界，都归我掌控。”
玄尘子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冷哼，算是默认了他的条件。
一个马上就要被榨干所有价值的“容器”，他根本懒得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
毒蝎眼珠子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故意用一种挑衅的语气说道：“喂，老道士。你那个师侄女，叫叶清婉的，听说有点邪门啊。”
“我之前派去对付她的几拨人，全都有去无回，栽得干干净净，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都说她是玄学大佬，不会掐指一算，算出我们在这儿钓鱼吧？”
听到“叶清婉”这个名字，本面无表情、古井无波的脸上瞬间阴云密布。
他周身环绕的黑气，猛地剧烈翻涌了一下！周围的温度，仿佛都在这一瞬间下降了好几度，连篝火的火焰都矮了半截。
一股怨毒到极点的杀意，毫不掩饰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她？”玄尘子的声音变得尖锐而贪婪，像指甲划过玻璃，难听的要死，“她要是敢来，那正好！”
“我那不成器的死鬼师兄，把青云门最核心的功法和至宝都传给了她。啧啧啧，她可是千年传承的纯阴之体，大补啊！”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
“只要抓到她，吸干了她的修为，再把她炼成一颗‘人丹’服下，别说天师境，就是传说中的陆地神仙，我也敢想一想！到时候，你想要北方地下世界？小意思，整个天下都是我的！”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对力量的疯狂渴望和对人性的彻底泯灭。
毒蝎看着他那副疯魔的样子，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跟一个疯子，没什么道理可讲。
就在这时，毒蝎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脏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剧痛！紧接着，那股剧痛像是被点燃的炸药，瞬间在他四肢百骸炸开！
“呃啊！”
他闷哼一声，捂住了胸口，整个人蜷缩成一团，额头上瞬间冒出黄豆大的冷汗。
该死的！林雅然那个女人的改造，果然留有后遗症！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这种剧烈的排异反应，必须依靠玄尘子用邪法阵为他输送能量才能压制。
这个发现，让他对玄尘子的依赖和忌惮，又加深了一层。
他现在，就是玄尘子手上的一条狗。
一条被铁链拴着，随时可能被抛弃的疯狗。
就在毒蝎暗自愤恨，忍受着非人痛苦的时候，周围叽叽喳喳的虫鸣声，突然间，停了。
整个水库岸边，陷入了一种死神降临般的寂静。
盘坐在巨石上的玄尘子，脸上的表情突然一变！
他猛地睁开双眼，扭头盯着某处，厉眼中爆发出两道骇人的精光，厉声喝道：“谁？！”
他的话音未落，毒蝎也感觉到了，一股冰冷的杀气，像毒蛇一样缠上了他的后颈。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清晰地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