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索恩的话，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林夜心中荡开层层涟漪。
虚空寂灭能量……遗弃星域……
这两个关键词，无疑指向了他体内最大的隐患——蚀龙钉，以及他们此刻身处的这片充满危险与未知的星域。巡天者组织显然知道些什么，而且比林夜预想的要知道得更多。
林夜压下体内依旧隐隐作痛的气机，混沌星核缓缓运转，维持着那脆弱的平衡。他靠在生命摇篮的舱壁上，目光平静地看向凯尔·索恩和伊莎医生，声音虽然还有些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也正有此意。不过，在交谈之前，我需要确认我同伴们的安全，以及……我们收到的那个求救信号。”
他指的是最初引导他们来到这片星域，最终却遭遇裂爪族与惑心魔伏击的那个神秘信号。
凯尔·索恩点了点头，对伊莎医生示意了一下。伊莎医生在旁边的控制台上操作了几下，调出了一份数据报告。
“你的同伴们都很安全，我们提供了必要的医疗支持和物资补给。‘希望号’和其他星舰正在外部船坞进行基础维修，虽然无法完全修复，但确保航行无虞。”伊莎医生的声音依旧专业而平静，“至于你们追踪的那个信号……”
她将数据报告投射到空中光幕上。那是一个复杂的信号频谱图，其源头波段被高亮标注，与林夜他们之前接收到的完全一致。
“我们捕获并分析了这个信号的残留波动。”凯尔·索恩接口道，他走到光幕前，指着信号源方向的一个星域模拟图，那是一片被标注为极度危险、弥漫着混沌星云和空间乱流的未知区域，其范围甚至比这片“遗弃星域”更加广阔和古老。
“这个信号的源头，根据我们的‘源数据库’比对，有87.3%的概率，指向那里——”凯尔·索恩的手指重重地点在模拟图的核心，一个连星光都似乎被吞噬的黑暗区域，“——‘归墟海眼’的边缘地带。”
“归墟海眼？”林夜眉头微皱，这个名字带着一种东方神话的色彩，却又与这片星际战场格格不入，但不知为何，他心脏处的龙鳞印记微微发热，传国玉玺的气息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那是我们根据其特性暂时命名的区域。”凯尔·索恩解释道，神色变得无比凝重，“一片传说中连光线、空间甚至时间都会被吞噬、归于虚无的绝地。是已知宇宙中最危险的禁区之一，也是……上一个纪元，某个强大文明最终陨落的战场遗迹，甚至可能牵扯到更久远的‘纪元之劫’。”
“我们的数据库关于‘归墟海眼’内部的记载极少，因为几乎所有深入探查的尝试都失败了，派出的侦察单位无一返还。唯一能确定的是，那里弥漫着一种与您体内那股寂灭能量同源，但更加古老、更加磅礴的‘虚空泯灭’特性。”
同源？更加古老磅礴？林夜心中一动，蚀龙钉的来历，莫非就与这“归墟海眼”有关？
“而这个求救信号，”凯尔·索恩继续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困惑，“其编码方式非常古老，甚至夹杂着部分我们已经无法完全解析的‘本源符文’，但其核心信息却相对简单，不断重复着一段关于‘守护’、‘火种’和‘坐标’的信息。发送者似乎极度虚弱，信号时断时续，但指向性非常明确，就是‘归墟海眼’的某个相对安全的‘入口’坐标。”
“我们之前也接收到了这个信号，并进行了分析。但鉴于‘归墟海眼’的极度危险性，以及信号本身存在的疑点（无法排除是陷阱的可能），我们并未采取行动。直到监测到你们的舰队被裂爪族和惑心魔伏击……我们怀疑，伏击你们的力量，或许也与这个信号，或者说与‘归墟海眼’的秘密有关。”
信息量巨大！林夜的大脑飞速运转。一个极度危险的绝地，一个古老神秘的求救信号，一场精心策划的伏击……这几者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联系。而这一切，似乎又隐隐指向了他体内的蚀龙钉和传国玉玺所代表的华夏气运。
是巧合？还是某种早已注定的牵引？
“你们对‘蚀龙钉’了解多少？”林夜直接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凯尔·索恩和伊莎医生对视一眼，凯尔沉吟片刻，道：“‘蚀龙钉’这个具体名称，我们的数据库中没有直接记录。但是，您体内的那股寂灭能量，其能量图谱与数据库标记为‘虚空遗民’的某个失落文明遗物高度吻合。那个文明，据碎片记载，曾试图掌控乃至创造‘虚空’，最终却引来了彻底的‘寂灭’，文明也随之消亡。您所说的‘蚀龙钉’，很可能是那个文明留下的……某种‘武器’或者‘禁忌之物’的碎片。”
“而‘归墟海眼’，根据少数极度残缺的古老星图记载，疑似是那场导致‘虚空遗民’文明消亡的终极之战的主要战场之一。所以，我们推测，您体内的隐患，其源头或解决之道，很可能就在‘归墟海眼’之中。”
解决之道？林夜眼神一凝。蚀龙钉如同附骨之疽，时刻威胁着他的生命，更是潜在的巨大隐患。如果“归墟海眼”中真的存在解决之法，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值得冒险一试。更何况，那个求救信号提及的“守护”与“火种”，总让他联想到星灵族、联想到华夏龙魂，一种莫名的责任感在驱使着他。
但风险也显而易见。“归墟海眼”是连巡天者这样的组织都视为禁区的绝地，以他们舰队目前的状态，贸然前往，无异于自杀。
“林夜先生，”凯尔·索恩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开口道，“我们‘巡天者’的宗旨是观察、记录，并在一定程度上维护某些脆弱的平衡，通常不直接介入此类探险。但您的情况特殊，您体内的能量冲突，以及您似乎与这些古老秘密的关联，或许本身就是一种‘变数’。”
他顿了顿，抛出了一个提议：“我们可以为您和您的舰队提供更深入的维修支持，以及我们掌握的关于‘归墟海眼’入口区域的所有星图和数据。甚至，如果你们决定前往，我们可以提供一艘小型、高性能的隐形侦察舰‘星梭’号，它更适合在那片混乱星域中航行。但进一步的行动，需要你们自行决断和承担风险。”
这是不介入，却提供了关键帮助的姿态。很符合“观察者”的立场。
林夜沉默了片刻，抬头看向凯尔·索恩：“我需要和我的团队商议。”
“当然。”凯尔·索恩微笑颔首，“基地的生活区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你们可以自由活动，获取补给。有任何需要，可以通过伊莎医生联系我。”
说完，他和伊莎医生便离开了医疗舱。
不久后，希望号的核心成员——霍震岳、贞德、苏芸（已苏醒，但依旧虚弱）、暴熊王、杨锋，以及伤势稳定下来的白璃，都聚集在了基地安排的一间会议室内。林夜将情况简要说明。
“归墟海眼……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暴熊王咧咧嘴，“但要是能解决林帅你身上的钉子，再危险俺老熊也跟你去！”
“风险极大。”霍震岳保持着军人的冷静，“舰队状态不佳，伤员众多。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探索这种级别的绝地，成功率可能不到一成。”
“但那个信号……还有蚀龙钉的线索……”贞德担忧地看着林夜苍白的脸，“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下一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你的身体……”
苏芸虚弱地靠在椅子上，轻声道：“从战略角度看，如果我们能解决林龙首的隐患，甚至从中获得某种机缘，对于人族在万族战场的处境将是巨大的提升。但代价可能是我们所有人的性命。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白璃则更直接：“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你去哪，我去哪。龙族从不畏惧挑战绝境。”
杨锋啪地立正：“龙牙大队，誓死追随林帅！”
所有人都看向林夜，等待他的最终决定。
林夜闭上眼睛，意识沉入体内。混沌星核缓缓旋转，维持着那微妙而危险的平衡，蚀龙钉的寂灭气息如同沉睡的毒龙，蛰伏在深处。传国玉玺在识海中沉浮，散发着温润而坚定的光芒，与心脏处的龙鳞印记隐隐呼应。
他回想起跨越时空的战魂认可，回想起星灵族最后的嘱托，回想起守护华夏、带领人族在这残酷的万族战场立足的誓言。
危险？从未远离。但退缩，从来不是他的选项。
他睁开眼，目光扫过在场每一张坚定或担忧的面孔，最终做出了决定。
“我们去。”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度。
“但不是全员前往。霍将军，你带领主力舰队，接受巡天者的进一步维修后，择机返回我们之前建立的临时前进基地，固守待援，同时尝试与地球取得联系，汇报情况。”
“贞德、白璃、暴熊王、杨锋，以及一支精锐的龙牙小队，随我乘坐巡天者提供的‘星梭’号，前往‘归墟海眼’边缘一探究竟。苏芸，你伤势未愈，随主力舰队返回，负责技术支持和情报分析。”
这个安排考虑了风险分散和任务分工。主力舰队需要保存力量，而探索绝地，贵精不贵多。
“林夜！”贞德想说什么，却被林夜用眼神制止。
“我意已决。”林夜站起身，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那股决绝的气势已然回归，“休息一天，进行最后准备。明天，我们出发。”
目标——归墟海眼！
无论那里是绝望的深渊，还是希望的起点，他都必须去闯一闯。为了解决自身的隐患，更为了揭开这层层迷雾背后，关乎文明存续的真相。
会议结束，众人各自离去准备。
林夜独自走到基地的观景窗旁，望着外面深邃的星空和远处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星域——归墟海眼的方向。
他的指尖，一丝极其微弱的混沌气流萦绕，其中夹杂着几乎看不见的灰黑丝线。
新的征途，即将开始。而这一次，他将直面那寂灭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