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title重返废土summary零和灰鸦成功逃出遗忘之都，身后是陷入火海与尘埃的末日之城。当他们再次踏上废土，却发现天空的颜色、空气的成分、甚至“系统”的提示音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full_content身后，死寂吞噬了一切。
那声震耳欲聋的“为了人类”，那三名军人以血肉之躯铸就的最后防线，以及那片由痛苦构成的怪物洪流，都被厚重的合金墙壁和不断加剧的结构崩塌声彻底掩埋。世界，被一道又一道墙壁，切割成了两个部分。
一部分，是正在上演的、壮烈而无声的葬礼。
另一部分，是零。
他背靠着冰冷滑腻的冷却管道内壁，胸膛剧烈地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混杂着玻璃碴的火焰。汗水、血水，还有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泪水，糊住了他的眼睛，视野一片模糊。他不在乎。
他的整个世界，都紧紧地箍在他的怀里。灰鸦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又重得像一颗正在坍缩的星辰。她的体温，透过那身破损的作战服，正一点一点地被周围冰冷的金属管道抽走。他能感觉到，那是一种不可逆的、奔向绝对零度的物理过程。
克洛诺斯的知识，在他脑中给出了冷酷的、精确到小数点后三位的生命倒计时。
【警告：生命体征‘灰鸦’，核心温度下降至34.2摄氏度。预计17分41秒后，将进入不可逆转的低温休克。】
【神经系统信号衰减率7.8%\/分钟。预计12分09秒后，脑干功能将开始出现永久性损伤。】
【你注入的生命源能，正在被其自体免疫系统排斥，流失率……】
“闭嘴。”
零在自己的脑海里，发出一声沙哑的、野兽般的低吼。他不需要这些数据。他只需要时间。
他用肩膀抵着墙，强迫自己站起来。那三个人的牺牲，不是为了让他在这里流泪的。那个军礼，代表的托付，重于他身后那整座正在崩塌的城市。
“圣所……”他喃喃自语，像一个迷失的信徒念诵着神的名字。那是唯一的希望。
他抱着灰鸦，再次开始奔跑。在这条错综复杂、如同巨兽肠道的冷却管网中。
这一次，他的奔跑不再有丝毫的犹豫。情感被他强行压进了灵魂的最深处，取而代之的，是继承自克洛诺斯的、绝对的、冰冷的效率。
他不再是单纯地在逃亡，他是在与死神赛跑，每一步，都是在从那不断缩短的倒计时里，抢夺属于灰鸦的、一秒一秒的生命。
【前方管道路线，因7号主承重柱断裂，已于31秒前彻底扭曲堵塞。】
零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在抵达那个堵死的路口前，他已经转向，一脚踹开了一扇布满锈迹的维修阀门，滑进了一条更狭窄、更陡峭的垂直管道。
金属摩擦着他的背脊，火花四溅。他将灰鸦紧紧护在胸前，用自己的身体承受着所有的冲击和摩擦。他能闻到自己皮肤烧焦的味道，但克洛诺斯的知识告诉他，这只是表皮碳化，不会影响核心行动能力。于是，痛觉，就成了一个可以被忽略的、无关紧要的后台数据。
轰隆——！！！
头顶上方，传来了一声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撕裂的巨响。那是中央实验室的主体结构，那根象征着人类疯狂智慧的黑色方尖碑，终于支撑不住自身的重量，开始从中断裂、倾颓。
巨大的震动传来，零所在的垂直管道，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捏住的易拉罐，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扭曲声。无数的螺栓像子弹一样从管壁上弹射出来，在他身边呼啸而过。
【警告：结构完整性低于15%。预计28秒后，此区域将完全坍塌。】
“我知道。”
零的眼神平静得可怕。他计算着下坠的速度和距离，在管道彻底压扁前的最后一刻，他猛地伸出那只还算完好的手臂，抓住了旁边一条横向延伸出来的、高压能量传导管的支架！
巨大的拉扯力，几乎将他的臂骨从肩胛骨里扯出来。但他没有松手。他像一只灵巧的猿猴，抱着怀里最重要的珍宝，借着这股摆荡之力，荡进了另一条相对稳定的通道。
身后，那条垂直管道，在他脱离的下一秒，被彻底压成了一块扭曲的铁饼。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就这样，在一次又一次的极限计算和死亡擦边中，他穿过了涡轮风扇区，躲过了失控的液氮喷流，越过了断裂的悬空桥。他像一个幽灵，一个对这座坟墓了如指掌的幽灵，总能在毁灭降临前的最后一秒，找到那条唯一的生路。
终于，在一扇厚重得如同金库大门的、布满了生物纹路的圆形闸门前，他停下了脚步。
【圣所】
门上，用旧世界的文字，刻着这个名字。
他没有时间去感慨。他伸出手，将手掌按在了门中心的识别器上。
【身份识别中……克洛诺斯博士。权限确认。】
【欢迎回家。】
冰冷的电子音响起。巨大的闸门，在一阵沉闷的机扩声中，缓缓向内开启。
门后，没有光。只有一股……风。
一股带着泥土芬芳和植物清香的、不属于这个钢铁地狱的……风。
那风，吹散了他额前的乱发，也吹散了他心中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
他抱着灰鸦，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将那片正在走向终结的钢铁炼狱，永远地隔绝在了身后。
他终于……逃出来了。
……
这是一片从未被阳光亲吻过的、地底的森林。巨大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菌类，如同华盖般，构成了这片空间的天穹。地面上，铺满了柔软的、苔藓般的地衣，踩上去，没有丝毫声音。一条清澈的溪流，从不知名的源头潺潺流出，蜿蜒着，汇入远处一片幽静的、倒映着白色菌光的水潭。
空气里，充满了浓郁的、纯净的生命能量。只是呼吸着，零就感觉自己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缓缓愈合。
圣所。这才是“摇篮”计划最初的、真正的核心。一个独立于实验室之外的、小型的、完美的生态圈。
他抱着灰鸦，一步步走到水潭边，然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小心翼翼地，将她平放在那片柔软的地衣上。
他跪在她的身边，伸出手，颤抖着，拂开她被血污和尘土粘在脸颊上的发丝。她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嘴唇已经没有了血色。但她的呼吸，在这片充满了生命能量的空气中，似乎……平稳了一点点。
零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仿佛要把她的每一个细节，都重新刻进自己那片被格式化过一次的记忆里。
然后，他缓缓地，站起身，转过头，看向来时的那扇巨大的闸门。他知道，闸门的另一边，那座埋葬了他的过去、埋葬了克洛诺斯、也埋葬了张铁拳和他那两名无名手下的城市，正在归于尘土。
他对着那扇门，对着那片再也无法触及的废墟，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没有言语。但那个军礼，那声“为了人类”，将永远烙印在他的灵魂之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跪坐回灰鸦的身边，疲惫得像是一尊即将风化的雕像。
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克洛诺斯的知识库里，有成千上万种修复基因、重塑灵魂的方法，但每一种，都需要他无法想象的设备和资源。而这里，只有一个纯净的、原始的生态圈。
他第一次，感到了那种名为“无力”的情绪。
他拯救了世界，却可能……救不回自己的世界。
也许是累到了极致，也许是精神上的弦彻底断裂，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就在他即将陷入昏迷的最后一刻，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一个……从未听过的声音。
那不是“系统”那冰冷的、机械的提示音。也不是“摇篮”那宏大而温和的意志。那声音，像一滴水珠，滴落在空旷的溶洞里，清脆，干净，带着一丝……好奇。
【检测到‘世界’规则已稳定……】
【‘异常变量：零’……权限已重置。】
【正在为您……更新‘界面’。】
界面？
零的眼前，那个他已经无比熟悉的、充满了冰冷数据和血腥战斗记录的系统面板，忽然像被打碎的玻璃一样，寸寸碎裂，化作了无数纷飞的光点。
然后，一个新的界面，以一种极其柔和的方式，缓缓展开。
那不再是一个充满了攻击性、目的性的数据窗口。它更像是一幅……水墨画。线条简洁，意境悠远。左上角，他的名字“零”静静地悬浮着。下面，不再是那些代表着力量、敏捷的冰冷数值，而是一棵……小小的、刚刚破土而出的嫩芽。
嫩芽的旁边，只有一个词条：【同源融合度：1%】。
侵蚀度的枷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成长。
零怔住了。他伸出手，仿佛想要触摸那片虚幻的界面。这是什么？
就在这时，他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是空气。
他猛地深吸了一口气。这片圣所里的空气，纯净得像是神灵的吐息。但这股气息，似乎……正在从外界，从那扇本应是绝对密封的闸门缝隙里，渗透进来。
不可能。外面的世界，是废土。是充满了辐射粉尘、酸性毒雾、连呼吸本身都是一种慢性自杀的……地狱。
他踉跄着站起来，一步步，重新走回那扇巨大的闸门前。他将耳朵，贴在了冰冷的门上。
他听到了风声。
是真正的，风的声音。
他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一个荒谬的、不可能的、却又让他无比渴望的念头，在他的心底疯狂滋生。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再次将手掌按在了识别器上。
“开门。”
【指令确认。】
巨大的闸门，在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再次……缓缓开启。
门外，不再是那条正在崩塌的维修通道。
门外，是……天空。
一道刺眼的、却又无比温暖的光，照了进来，让零那双早已习惯了黑暗的眼睛，瞬间刺痛得流下泪来。
他用手臂挡住光，眯着眼，一步，踏了出去。
他站在了遗忘之都的边缘，一片高耸的断崖上。身后，那座象征着一个时代终结的黑色方尖碑，已经只剩下了一片冒着黑烟和火光的巨大废墟。曾经笼罩着整座城市的灰色风暴，消失了。那层隔绝一切的能量屏障，也消失了。
他再次踏上了……废土的土地。
他缓缓地，放下了手臂，努力地，适应着那久违的光芒。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了天空。
那一瞬间，他忘了呼吸。
天空……是蓝色的。
不是他记忆中那种灰败的、肮脏的、像是被脓血污染过的铅灰色。而是一种……清澈的、纯净的、带着一丝淡淡紫晕的、仿佛用最昂贵的宝石才能调配出的……蔚蓝色。
几朵洁白的、棉絮般的云，悠闲地飘在天上。阳光，穿过云层，洒在他的身上，带着一种……暖洋洋的、让人想打瞌睡的温度。
他伸出手，仿佛想要接住那一缕阳光。
他低下头，看向脚下的大地。原本龟裂、焦黑的土地上，竟然……冒出了一抹倔强的、脆弱的……新绿。
世界……变了。
那道由“摇篮”释放的、名为“馈赠”的绿色能量波，不仅仅是修正了畸变体的逻辑，不仅仅是治愈了幸存者的伤痛。它……从最基础的层面，开始修复这个被人类自己玩坏了的……星球。
【欢迎来到……新世界。】
那个清脆的、如同水滴般的声音，再次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零站在断崖边，身后，是埋葬了旧时代罪孽的坟墓。身前，是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充满了未知与生机的新世界。
他转过身，快步走回圣所，走到那个依旧沉睡着的女孩身边。
他看着她，然后，轻轻地，笑了。那是他从苏醒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不带任何痛苦和挣扎的……笑容。
“灰鸦，”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如释重负的哽咽，“你看。天……晴了。”
他不知道这个新世界，对他，对他们，意味着什么。也许是更复杂的挑战，也许是更隐秘的敌人。
但至少，在这一刻，这个被修复了的世界，给了他一样最宝贵的东西。
希望。
一个……能让她活下去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