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的撕扯感远比任何物理上的痛苦都要诡异。
林砚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由无数破碎镜面和扭曲光线构成的漩涡。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只有灵魂被强行拉伸、挤压、揉碎的晕眩和剥离感。
镇魂令散发出的冰冷力场如同一个脆弱的蛋壳，勉强包裹着他，抵御着外界狂暴的空间乱流。他能感觉到令牌的力量正在飞速消耗，那枚黑色珠子传来的冰凉触感都在变得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永恒。
“噗通！”
一声沉闷的落水声，伴随着刺骨的冰冷，将他从那种混沌的状态中强行拽了出来！
冰冷的液体瞬间灌入口鼻，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和水藻的腐烂气息。他猛地挣扎起来，手脚并用，奋力向上划去。
“哗啦——”
他破水而出，剧烈地咳嗽着，贪婪地呼吸着久违的、带着草木清香的湿润空气。
眼前不再是压抑的墓室和诡异的葬殿，而是……一片朦胧的夜色。黯淡的星光透过薄雾，勾勒出起伏的山峦轮廓和摇曳的树影。他正漂浮在一个不大的水潭里，周围是茂密的灌木和蕨类植物。
出来了！
他真的从那个鬼地方出来了！
劫后余生的狂喜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让他几乎要仰天长啸。但他立刻压制住了这股冲动，警惕地环顾四周。
水潭不大，水质浑浊，和他跌入古墓入口前见过的那个水潭有几分相似，但似乎又不是同一个。这里的地形更加隐蔽，四周都是陡峭的山坡。
李茜呢？
他心中一惊，连忙在水潭中寻找。很快，他在不远处的水面上看到了同样挣扎着浮起来的李茜。她似乎呛了水，正在剧烈地咳嗽，但看起来并无大碍。
两人挣扎着游到岸边，瘫倒在湿漉漉的草地上，精疲力尽地喘息着。夜风吹过，带着山间的凉意，吹拂在他们湿透的衣服上，激起一阵寒颤，但这真实的、属于人间的寒冷，此刻却让他们感到无比的安心。
“我们……我们真的出来了？”李茜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看着头顶稀疏的星光，眼泪无声地滑落。
“出来了。”林砚肯定地回答，他撑着坐起身，检查了一下自身的情况。右臂上的淡金色细纹在夜色下并不明显，但那种虚弱感和灵魂上的创伤依旧存在。左手紧紧握着的青铜匣还在，镇魂令安静地躺在里面，只是光芒彻底内敛，仿佛陷入了沉睡。
他尝试呼唤脑海中的光幕。
蓝色的光幕应念浮现，但上面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怔。
信号似乎恢复了稳定，不再有雪花和干扰。但原本密集滚动的弹幕，此刻却变得稀稀拉拉，偶尔才飘过一两条：
【空间坐标确认：秦岭山脉，子午谷外围。】
【环境扫描：无高维能量残留，无追踪标记。】
【观测到主体已脱离‘葬神陵’主要影响范围。】
【连接稳定性下降，信息流减弱……】
连接稳定性下降？信息流减弱？
林砚心中升起一丝明悟。难道这个“未来直播系统”与那座古墓，或者说与墓中的某些存在有关联？离开了特定环境，信号就变差了？
这对他来说，不知是福是祸。
他甩了甩头，将这些疑问暂时压下。当前最重要的，是确定方位，然后想办法联系外界，报告陈教授的情况……虽然他知道，关于古墓深处的真相，尤其是那具神骸和往生之门，说出去恐怕也没人会信。
“我们得弄清楚这是哪里，然后找路出去。”林砚对李茜说道，挣扎着站起身。他的体力恢复了一些，但依旧虚弱。
李茜点了点头，也勉强站了起来。两人互相搀扶着，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地势较低、看似可能有路径的地方走去。
夜色下的山林寂静而陌生，只有虫鸣和偶尔的鸟叫。他们沿着一条干涸的溪谷艰难前行，衣服被灌木刮破，身上添了不少细小的伤口，但比起古墓中的经历，这些都不算什么。
走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前方隐约传来了流水声，而且似乎有微弱的光线。
两人精神一振，加快脚步。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不算宽阔的山间土路出现在眼前，路边停着一辆半旧不新的越野车，车灯亮着，引擎盖打开，一个穿着冲锋衣的身影正打着手电，似乎在检查发动机。
有人！
林砚和李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在这种荒郊野岭遇到车辆和人，简直是雪中送炭！
“喂！请问……”李茜激动地开口喊道，声音在寂静的山谷中传出老远。
那个检查发动机的身影猛地一顿，迅速关掉了手电，警惕地转过身来。车灯的光线照亮了他的脸。
那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人，皮肤黝黑，面容精悍，眼神锐利如鹰，带着一种常年在野外活动的人才有的风霜感。他的目光扫过狼狈不堪、浑身湿透的林砚和李茜，尤其是在林砚左手紧握的青铜匣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异色。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大半夜在这山里？”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
“我们是进山考古的学生，遇到了意外，和队伍走散了。”林砚上前一步，将李茜稍稍挡在身后，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我们的导师可能还在山里，请问你有卫星电话吗？或者能不能带我们一程，到有信号的地方？”
“考古学生？”男人挑了挑眉，目光再次扫过他们，嘴角勾起一抹难以言喻的弧度，“这子午谷深处，可不是一般考古队会来的地方。”
他话里有话。
林砚的心微微一沉。这个男人的反应，不像普通的司机或游客。
男人没有再多问，而是指了指自己的车：“车坏了，一时半会儿修不好。你们要是想出去，沿着这条路往下走，大概七八里地，有个护林站，那里有电话。”
七八里地？以他们现在的状态，走到天亮也未必能到。
就在这时，林砚脑海中那原本信号减弱的光幕，突然剧烈地闪烁了一下，一条加粗的、血红色的弹幕猛地弹出，带着刺耳的警报声：
【警告！检测到高危目标！】
【身份识别：国际盗墓组织‘幽冥鬼佬’核心成员，代号‘山魈’！】
【危险等级：极高！曾涉及多起恶性盗墓及凶杀案！】
【建议：立即远离！重复！立即远离！】
林砚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幽冥鬼佬？山魈？
这个看似偶然遇到的“路人”，竟然是穷凶极恶的盗墓贼？！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巧合？还是……冲着古墓来的？
男人（山魈）似乎察觉到了林砚瞬间的僵硬和眼神变化，他脸上的那丝弧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如同打量猎物般的眼神。他的手，看似随意地垂在了腰间，那里，似乎别着什么东西。
“小朋友，”山魈的声音变得有些玩味，目光再次落在林砚手中的青铜匣上，“你们从里面……带出来了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