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之中，凌弈单膝跪地，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五脏六腑和后背的剧痛。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染红了身前的衣襟。他感觉身体如同一个布满裂痕的瓷器，全靠不周混沌体的强韧和混沌道源的顽强在强行粘合、修复。
对面，孔宣悬浮在半空，华丽的锦袍依旧，手持的孔雀羽扇却不再摇动。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神复杂地看着凌弈，又扫过远处生死不知的魔族魔尊，以及那已然气息全无、缓缓从空中坠落的暗星杀手的尸体。
三位通天境联手，携雷霆万钧之势而来，誓要踏平圣地，擒杀凌弈。
然而此刻，一死一重伤，仅剩他一人，却面对着这样一个看似风中残烛、实则危险程度不降反升的对手。
凌弈刚才那以身为饵、逆转乾坤、悍然反杀暗星杀手的一幕，带给孔宣的冲击太大了。那不仅仅是对力量的运用，更是对时机的精准把握，对敌人心理的狠辣算计，以及那份对自身也毫不留情的决绝！
这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自己都可以作为棋子的可怕人物！
孔宣甚至产生了一丝荒谬的念头：继续打下去，就算自己能凭借状态优势最终耗死凌弈，对方临死前，会不会也拖着自己同归于尽？就像他毫不犹豫地“设计”死暗星杀手一样？
圣地之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虚空中那两道对峙的身影。圣主玉衡子双手紧握，指甲几乎掐入肉中，他能感受到凌弈那如同即将熄灭烛火般的气息，心急如焚，却又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凌弈……”玉衡子喃喃低语，声音中充满了无力与悲怆。圣地存亡，此刻竟系于一个重伤的涅盘境青年身上。
孔宣沉默了许久，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凌弈，我承认，你是我见过最不可思议的涅盘境。不，或许放眼九玄界历史，你也堪称异数。”
凌弈抬起沾满血污的脸，咧开嘴，露出一口被鲜血染红的牙齿，笑容显得有些狰狞：“呵……多谢夸奖。那么，孔宣道友，是打算继续完成你们的‘新秩序’，还是……滚？”
一个“滚”字，说得轻描淡写，却带着无比的强硬与蔑视。
孔宣眼角抽搐了一下，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与忌惮。他深吸一口气，道：“你已重伤至此，强弩之末，何必逞强？交出界心与断剑，我可以承诺，立刻退走，并保证千年内，暗星与魔族不再侵犯天枢圣地。”
他退了一步，给出了看似优厚的条件。并非他心慈手软，而是凌弈表现得越强硬，他越觉得对方还有未知的底牌。那诡异的、能扰乱心智的手段（逻辑污染病毒），那强行吞噬、反转能量的秘法，那蕴含开天辟地意境的剑指……太多未知，让他不敢轻易赌上自己的性命。
“保证？”凌弈嗤笑一声，带着浓浓的不屑，“拿什么保证？拿你背后那所谓‘主宰’的空头支票？还是拿你孔宣那早已不值钱的信誉？”
他挣扎着，用尽力气缓缓站直了身体，尽管身体在微微颤抖，但脊梁却挺得笔直。混沌道源在他体内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却依旧顽强地流转着，驱散着五色神光的残余力量，修复着伤体。
“我凌弈行事，向来不喜欢把希望寄托在敌人的承诺上。”凌弈的目光锐利如刀，直视孔宣，“想要东西？可以，自己来拿。看看是我先流干最后一滴血，还是你先步上那暗星杀手的后尘！”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铁血与决绝，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圣地。
“凌太上！”
“誓与凌太上共存亡！”
“孔宣恶贼，滚出天枢圣地！”
下方，不知是哪个弟子率先喊了出来，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声冲天而起！无数圣地弟子眼含热泪，被凌弈那宁折不弯、死战不退的气概所感染，胸中的恐惧被怒火与悲壮取代！哪怕实力低微，他们也愿与凌弈，与圣地共存亡！
这股凝聚的信念与意志，仿佛化作了无形的力量，加持在摇摇欲坠的守护大阵上，让那光罩都似乎凝实了一丝。
孔宣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感受到了那股众志成城的意志，这让他非常不舒服。他习惯于高高在上，操纵人心，而非被蝼蚁般的意志所抗拒。
“冥顽不灵！”孔宣眼中杀机再次涌动，“既然你执意求死，那我便成全你！就算你还有底牌，以你现在的状态，又能发挥几成？”
他身后的孔雀虚影再次浮现，五色神光开始重新凝聚。他决定不再犹豫，动用最强手段，以雷霆之势，彻底抹杀这个变数！哪怕付出一些代价！
然而，就在孔宣即将出手的刹那——
异变陡生！
“嗡——！”
一声奇异的嗡鸣，并非来自战场，而是来自凌弈的识海深处！来自那一直沉寂的【谋划者系统】！
【叮！检测到符合条件的大型事件节点！】
【特殊隐藏任务触发！】
【任务名称：名场面的余韵——‘此子恐怖如斯！’】
【任务要求：在至少三位圣境（或等同圣境影响力）以上存在的见证下，于绝境中完成不可思议的反转或表现，并引发其由衷的惊叹‘此子恐怖如斯！’。】
【当前见证者数量：2\/3 （状态：重伤昏迷的魔族魔尊（等同圣境），陨落的暗星杀手（等同圣境））】
【提示：需至少一位清醒且具备完整认知能力的圣境（或等同）存在发出惊叹。】
【任务奖励：根据完成度结算，保底奖励——状态恢复（中度），随机神通\/法则感悟，大量谋划点。高完成度额外奖励：？？？】
【失败惩罚：无（任务自动失效）。】
凌弈猛地一愣，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兴奋感涌上心头。
系统……竟然在这个时候，发布了这样一个任务？
“此子恐怖如斯！”……这不正是他大纲里提到过的高难任务吗？
而且，见证者……魔族魔尊和暗星杀手，居然算两个？还差一个？
清醒的，具备完整认知能力的圣境以上存在……现场除了孔宣，还有谁？
凌弈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古怪，他看向正准备发动绝杀的孔宣。
孔宣被凌弈这突然变化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那眼神……不再是决绝和死志，反而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算计和……期待？
“死到临头，还敢装神弄鬼！”孔宣厉喝一声，不再迟疑，五色神光如同五条咆哮的巨龙，交织成一片毁灭之网，朝着凌弈当头罩下！这一次，他动用了十成力量，务求一击必杀！
面对这比之前更加恐怖的攻击，凌弈却仿佛放弃了抵抗，甚至……闭上了眼睛？
不，他不是放弃！他在疯狂压榨自己最后的力量，沟通着几样东西！
识海中，那枚得自星孽核心的【寂灭法则碎片】被引动！一缕充满终结、破灭、万物归墟意境的灰暗气息，融入混沌道源！
同时，他一直温养、初步认可的那柄【神秘断剑】，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轻吟，一缕仿佛能斩断因果、破开永恒的锋锐剑意被提取！
还有，那得自兵主传承，关于战争、杀戮、破坏的法则知识！
以及，最后一丝能够调动的【开天斧刃本源碎片】的力量！
他将这些力量，并非用于攻击，也并非用于防御，而是……以一种极其精妙、却又无比冒险的方式，强行糅合，模拟出一种……“道伤爆发”、“本源燃烧”、“临死反扑”的……假象！
他要导演一场戏！一场给孔宣看的戏！
就在五色神光即将临体的瞬间，凌弈猛然睁开双眼！
他的双眼，一只眼瞳化为了纯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寂灭法则），另一只眼瞳则化为了开辟世界的第一缕光（开天斧意）！周身气息不再萎靡，反而以一种极其不正常的速度疯狂飙升，仿佛在燃烧最后的生命本源！一股混合了寂灭、开天、兵煞的恐怖而混乱的意境，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
这股意境之强，之诡异，甚至暂时冲散了部分刷落的五色神光！
凌弈抬起头，看向孔宣，脸上露出一个疯狂而诡异的笑容，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一声仿佛来自九幽的低吼：
“寂灭……开天……万物……归墟……”
他没有做出任何实质性的攻击动作，但那模拟出的、仿佛要拉着整个世界一起陪葬的恐怖气息，却让孔宣灵魂都在颤栗！
孔宣的脸色瞬间煞白！他感受到了！那是真正的、足以威胁到他生命本源的毁灭力量！这小子……竟然还藏着如此同归于尽的手段？！他真的要引爆自身一切，施展出无法想象的禁忌之术？！
一想到凌弈之前种种不可思议的表现，孔宣毫不怀疑，对方绝对做得出这种事！也绝对有能力做到！
“疯子！你这个疯子！”孔宣惊恐地大叫，再也顾不得击杀凌弈，疯狂催动五色神光护住自身，身形暴退！他可不想给这个疯子陪葬！
也就在他暴退、心神失守的这一刻，看着那在毁灭气息中屹立、仿佛下一刻就要化身灭世魔神的凌弈，一个他内心深处最真实、最无法抑制的念头，伴随着极致的震撼与恐惧，脱口而出：
“此子……恐怖如斯！！！”
这句话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在略显寂静的战场上清晰可闻。
【叮！见证者数量：3\/3。条件满足！】
【特殊隐藏任务：‘名场面的余韵——此子恐怖如斯！’完成！】
【开始结算奖励……】
一股温润而磅礴的力量，毫无征兆地从凌弈识海深处涌出，瞬间流遍他的四肢百骸！这股力量蕴含着奇异的生机与道韵，飞速修复着他沉重的伤势，中和着体内肆虐的五色神光残余，补充着他近乎干涸的元气！
状态恢复（中度）——生效！
凌弈那原本如同风中残烛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稳定下来，并且开始稳步回升！虽然距离全盛时期还差得远，但至少脱离了随时可能陨落的危险境地！
他周身那模拟出的恐怖毁灭气息，也随着这股恢复力量的涌入而自然消散。
正准备远遁千里的孔宣，猛地停下了脚步，目瞪口呆地看着气息迅速好转的凌弈，再看看那消散的“同归于尽”景象，瞬间明白过来！
自己……被耍了！
那根本不是什么同归于尽的禁术，而是这小子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模拟出来的假象！
目的就是为了吓退自己，甚至……就是为了让自己说出那句“此子恐怖如斯”？！
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和暴怒，瞬间冲垮了孔宣的理智！
“凌！弈！！”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五官都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你竟敢戏耍于我！！！”
凌弈感受着体内迅速恢复的力量，看着气急败坏、状若疯狂的孔宣，缓缓擦去嘴角的血迹，露出了一个带着戏谑和疲惫的笑容。
“孔宣道友，谢谢你的……精彩演出和……由衷赞叹。”
“这场名场面，我给你打九分，扣一分，怕你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