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龙渊（六十） 断壁残垣
死寂。
踏入古城遗迹的瞬间，这股万古的死寂便如同冰冷的潮水，将道一彻底淹没。与外界的风沙呼啸、幻阵的光怪陆离截然不同，这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以及沙粒从残破墙垣滑落的细微摩擦声。
空气凝滞，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与腐朽气息。灵气异常稀薄，甚至比末法时代的外界更为贫瘠，仿佛所有的灵机都已在漫长岁月中被消耗殆尽，或是被某种力量彻底抽空。
道一站在原地，没有立刻行动。他先是仔细感受着自身状态。穿越幻阵对神识的消耗不小，但尚在可控范围。四色道台缓缓旋转，自行汲取着此地近乎于无的灵气，更多是依靠他自身积蓄的灵力维持。
他抬眼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无尽的荒凉与破败。巨大的石块散落四处，断裂的梁柱斜插在沙土中，曾经或许华美的宫殿只剩下依稀可辨的地基轮廓。黄沙如同贪婪的巨兽，早已吞噬了大半的城池，只留下一些最为坚固或高大的建筑，如同墓碑般耸立着，诉说着往昔的辉煌与如今的寂灭。
那座他作为坐标的残破门楼，是少数保存相对完整的建筑之一。门楼由某种暗黄色的巨石垒成，风格粗犷古朴，上面雕刻的兽纹已被风沙磨平了大半，只能隐约看出狰狞的轮廓，透着一股苍凉的神秘。
他尝试将神识向外蔓延，探查更远的地方。然而，神识在此地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如同陷入粘稠的泥沼，只能延伸出不足百丈，便被那股无处不在的死寂与某种残留的威压所阻隔。
视觉、听觉、神识感知……在此地都被大幅削弱。
道一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因环境而产生的些许压抑感。他迈开脚步，踏着厚厚的积沙，开始在这片废墟中谨慎前行。
脚下不时会踩到一些硬物，是碎裂的陶片、锈蚀的金属残片，或是早已失去灵光的法器碎片。他甚至看到了一具半埋在沙中的骸骨，骨骼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白色，轻轻一碰，便化作了齑粉，显然早已在岁月中彻底风干。
没有战斗痕迹，没有挣扎的迹象，这些骸骨的主人，仿佛是在瞬间被剥夺了所有生机。
这座古城，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是毁于天灾，还是**？那青铜血令指引至此，又所为何物？
他怀中的蕴神古玉依旧散发着淡淡的清凉，但在此地，这股清凉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沉重。
他沿着一条依稀可辨的、由较大石块铺就的主干道向城内深处走去。两侧的残垣断壁如同沉默的巨人，投下扭曲的阴影。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广场。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已然倾颓的祭坛。祭坛由黑色的石头砌成，上面布满了暗红色的、早已干涸凝固的污迹，即便相隔甚远，也能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与怨怼之气。
而在祭坛的底部，散落着几具相对完整的骸骨。这些骸骨并非灰白色，而是呈现出一种黯淡的金属光泽，尤其是手骨部位，指骨格外修长尖锐。
道一目光一凝。这些骸骨生前，绝非普通凡人或者低阶修士！其骨骼强度，远超他之前所见。
他小心靠近，在距离祭坛尚有十丈处停下，仔细观察。
就在此时，他脚边沙土微微一动！
“唰！”
一道黑影快如闪电，破沙而出，直袭道一咽喉！
那是一只巴掌大小、形似蝎子却又生着蜈蚣般多足的黑红色怪虫！口器狰狞，尾部毒针闪烁着幽蓝的光芒，散发出的气息赫然达到了二阶下品！
道一虽惊不乱，筑基后的反应远超以往。他甚至未曾动用青钢剑，只是并指如剑，星辰灵力凝聚于指尖，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怪虫的头部！
“噗！”
一声轻响，那怪虫的头颅瞬间被凌厉的指劲洞穿，墨绿色的汁液溅出，虫身抽搐两下，便不再动弹。
然而，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沙沙沙——！”
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从四周的沙土下、残垣缝隙中密集响起！
无数同样的黑红色怪虫，如同潮水般涌出！密密麻麻，何止千百！其中甚至夹杂着几只体型更大、气息达到二阶中品的虫王！
它们复眼闪烁着嗜血的红光，如同发现了鲜美的血食，从四面八方向着道一蜂拥而来！
虫潮！
道一脸色微变。单个怪虫他不放在眼里，但如此数量，形成虫潮，足以耗死筑基中期修士！更何况此地灵气稀薄，久战不利！
不能恋战！
他身形暴退，同时双手掐诀，《星辰引》灵力澎湃而出！
“裂地术！”
这一次施展裂地术，威力与炼气期时不可同日而语！磅礴的土系灵力轰入脚下地面！
“轰隆！”
以他为中心，方圆十丈内的地面剧烈震动、拱起、裂开！狂暴的灵力将冲入这个范围的怪虫尽数掀飞、震碎！沙土飞扬，瞬间清空了一片区域。
但更多的怪虫悍不畏死，继续涌来！
道一眼中寒光一闪，不再保留。他猛地一跺脚，身形拔地而起，欲要御空脱离虫潮范围。
然而，就在他身形离地数尺的刹那，一股无形的、沉重如山的压力骤然从空中压下！
“砰！”
道一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掌拍中，身形猛地一沉，重重落回地面，踉跄数步才稳住，喉头一甜，已然受了一丝内伤！
禁空禁制！
这古城遗迹之中，竟然存在着如此强大的禁空法则！
前有虫潮，上空无路！
道一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冰冷而锐利。既然退不了，那便杀出去！
他低喝一声，青钢剑终于出鞘！剑身之上，清冷的星辰灵力灌注，泛起朦胧星辉。
下一刻，他主动冲入了汹涌而来的虫潮之中！
剑光如星河流转，每一次闪烁，必有一只或多只怪虫被斩断、点碎！他身形如鬼魅，在虫潮的缝隙间穿梭，步伐精准地避开虫王的扑击，剑招狠辣高效，绝不浪费一丝力气。
星辰灵力对这类阴邪毒虫似乎有着额外的克制，剑光过处，怪虫纷纷毙命。
但虫潮实在太多了，杀之不尽。他的灵力在快速消耗，护体灵光也不断被毒液和利爪攻击，泛起涟漪。
必须找到源头，或者冲出这片广场！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座诡异的黑色祭坛。这些怪虫，似乎正是从祭坛底部及其周边涌出最为密集！
擒贼先擒王！
道一剑势一变，不再纠缠于普通怪虫，身形如同离弦之箭，强行向着祭坛方向突进！剑光化作一道旋转的星轮，将挡路的怪虫绞碎，硬生生在虫潮中撕开了一条通道！
眼看距离祭坛不足五丈，那几只二阶中品的虫王似乎被激怒，发出尖锐的嘶鸣，同时从不同方向扑来，毒针幽光大盛！
道一眼中厉色一闪，正欲动用更强手段，怀中的蕴神古玉，却在此刻，再次传来了清晰的波动！
这一次，波动并非指向虫王，也非指向祭坛，而是指向……祭坛后方，那片最为深邃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