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在此刻突破?”杨柳青眸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修医道,以乾坤之力为基、银针草药为引,讲究“心稳则气顺,气顺则术成”,方才顿悟后,全靠体内乾坤之力稳住伤势。
而吕明微修的是玄门“浩然心法”,靠吐纳聚气筑境,最忌突破时被惊扰,此刻却能在逃命的夜林里定下心神,倒比他想的更有韧性。
吕明微指尖凝着一缕淡金色灵力,轻轻拂过桃木剑上的灵官符文。
符文在灵力催动下亮起微光,是他晋入金丹期的明证。
自继承灵官衣钵,他的道家修行便与除鬼术深度绑定,如今灵力凝实连连突破至金丹初期。
他施展出的符印不仅能镇百年阴祟,连魔修的低阶邪术都能一击溃散,实力较此前已是天翻地覆。
只是这份突破的欣喜里,还藏着一丝对境界的考量。
杨柳青能清晰感受到吕明微体内灵力的暴涨,却也知道,他自己修的“阴阳生死道”,绝不能用寻常境界衡量。
旁人只知医修难,却少有人懂“阴阳生死道”的苛刻。
杨柳青的修行段位从“青芝生”到“道医圣”,仅五段却步步是生死关:需日夜观测日月轮转、四季更迭,让自身气血与天地阴阳潮汐同步。
月圆夜引阴气淬体,刺骨寒意能冻裂经脉。
日正时纳阳气洗髓,灼热烈火可焚心脉,每一步都要在“阴死”与“阳生”间找平衡,比吕明微“筑基、金丹、元婴”的道家路径还要向上突破。
而杨柳青恰是在绝境中破了局。从魔窖的尸山血海中逃出,亲手斩杀仇人的瞬间,他积郁多年的执念消散,竟在生死边缘顿悟,一举从“灵枢引”晋入“太素手”中期。
往后晋升便越难,在太素手境界上只有九耀医和道医圣。
其晋升难度堪比登天,比金丹期破元婴还难上数倍。
这“太素手”境,本就以“阴死同源、毒医并济”为核心,既能以阴气凝毒攻敌,又能以阳气化医疗伤,单论底蕴,便堪比道家元婴后期的灵力厚度。
这般算来,如今杨柳青的实力已超过吕明微。
这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机缘。若非魔窖里那一场生死一线的顿悟,杨柳青也难有这般跨越式的突破,更不会有如今这份远超同阶的实力。
杨柳青,早已不是同路逃亡的伙伴,而是真正在“阴阳生死道”上站稳脚跟的强者,他总是吕明微的拖累,如今他希望自己不断变强,不再给吕明微添麻烦。
他也希望自己有能力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杨柳青见吕明微周身灵力波动渐烈,指尖悄然凝起一缕阴阳二气,阴气如寒丝缠上树干,阳气似暖雾萦绕四周,在二人身周织成层若隐若现的屏障。
金丹期突破的灵力震荡虽不惊天,却足以引来鬼物或其他人的窥探,必须稳妥护法。
他静静立在枝桠间,目光扫过林间每一处阴影,连雨丝落在草叶上的声响都格外留意。
偶尔有夜游的虫豸靠近屏障,便被气罩轻轻弹开,既不伤人,又能避免动静惊扰到入定的吕明微。
这般凝神戒备,直到林间泛起一丝熹微的晨光,吕明微周身的金色灵力才骤然收束,尽数沉入丹田。
吕明微睁开眼,眸中闪过清辉,抬手活动手腕时,灵官符印在掌心若隐若现。
他刚进入金丹初期,灵力运转尚有些生涩,却也能清晰察觉杨柳青布下的阴阳屏障,那气息柔中带刚,既隔绝了外界干扰,又藏着几分“毒医并济”的威慑。
杨柳青闻言,收回指间的阴阳二气,翻身从枝桠上跃下:“此地不宜久留,灵力波动怕是已传开了。”
腊月的南方,寒雨总裹着化不开的湿雾,把苍州的天空压得低低的。
杨柳青立在吕明微那柄泛着浅淡木香的桃木剑上,脚下是掠过的城镇轮廓,体内真气流转间连寒意都淡了几分,倒像一场从地狱爬回人间的梦。
“这警戒松得蹊跷。”吕明微的声音透过雾霭传来,他御剑飞行稳如磐石。
“几日前击杀武子谏后,苍州城墙上的兵卒还像钉子似的站满了,城门处连挑柴的樵夫都要搜身,怎么才一日光景,就成了这般模样?”
杨柳青低头望去,只见下方的苍州城郭在雾中若隐若现。
往日戒严时,城楼上“搜捕要犯杨柳青”的告示鲜红刺目,巡街的兵卒甲胄碰撞声能传半里地。
可此刻,城门虽仍紧闭,城墙上却只剩两个缩着脖子的兵卒,抱着长枪靠在垛口打盹,连告示都被夜雨泡得字迹模糊,没人去换。
更远处的街巷里,连寻常人家晨起生火的炊烟都没有,只有几盏残灯在雾中摇曳,像濒死者的眼睛。
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佩剑,心中也有疑惑。
其实此刻他满心想的都是回家,从被皇帝一道圣旨流放到瘴南荒,到被掳来苍州折磨,他已近一年没见过家中亲人,甚至不知道父母是否安好。
可体内刚升级的真气隐隐躁动,像是在预警,让他怎么也没法对这诡异的安静视而不见。
“去前面的村子看看。”杨柳青沉声道。
吕明微点头,手腕微转,桃木剑如一道轻烟般朝着城西飞去,破开的雾霭里,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气。
越靠近村子,甜腥气越浓。
待落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杨柳青才发现,往日里炊烟袅袅的村落,此刻竟连一声犬吠都没有。
他拨开齐腰的枯草往前走,忽然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半只摔碎的陶碗,碗里的米粥还凝着残温,显然是仓促间掉落的。
更远处的一户人家,木门虚掩着,屋内的纺车还停在半道,纺线上缠着的棉絮却已泛出灰败的颜色,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气。
“不是人为劫掠。”吕明微蹲下身,指尖拂过门槛上的灰尘,“没有打斗痕迹,也没有血迹,倒像是……凭空消失了。”
杨柳青走到院墙边,忽然瞥见墙头挂着件孩童的棉袄,衣角绣着的小梅花还很鲜亮。
他伸手去碰,棉袄却“哗啦”一声碎成了粉末,风一吹便散在雾里。
他心头一凛,体内乾坤之气骤然翻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