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麻沸散!”
为了不出差错,五个人挤在一个医帐之内。
袁东和关鸣主要负责重伤者,决明和刘十三负责轻伤者以及兼顾给两人打下手。
宋钰是流动人员,捡着自己能下手的救。
关鸣刚解开一个将士扎在腹部的衣裳,肠子就流了出来。
他整个腹部被刨开,要不是有衣服挡着怕是内脏都要淌出来。
眼看对方嘴里不断喷出血来,他冲着刘十三大喊。
刘十三刚拿了药要递过去,却被宋钰拦下。
宋钰对关鸣道:“他活不下来了。
来的病人太多,我们没办法每一个都救。
需要对伤员进行分级救治。”
关鸣眼睛都是红的,完全没有听清宋钰在说什么,伸手将药接过,就要喂给那将士。
可那将士根本喝不下任何东西了,血不断地从口中冒出。
宋钰走过去将人的头侧过,清理他的口腔,以防呛入气管。
她对决明道:“去把我从布行买的那一兜子布头拿出来,撕成布条。”
在西城的时候,宋钰跑了几个布行,挑着四种颜色的粗布布头买了不少。
只是还没来得及准备,眼下只能现撕现用了。
袁东距离宋钰很近,听到她的话后快速将手中将士的伤口包扎完毕,他几步走到两人面前。
“我,我可以帮忙做初步诊断。”
宋钰点头,“好,你来做分级。”
说着她接过决明递来的布条,对几人道:
“红者立救;黄者暂候;绿者可自理;黑者……”她顿了顿,“直接放弃治疗。”
袁东深深吞了口气,重重点了下头。
伸手接过决明递来的一把四色布头,向帐外走去。
关鸣一身的血,他正试图将那将士的肠子和内脏塞回去。
可下一刻,就看到一只纤长的手伸来,在那将士的胳膊上系上了黑色的布条。
“你做什么?”
“你做什么!”
关鸣瞪圆了双眼看向宋钰。
他听到了宋钰的话,尤其是最后一句。
关鸣无法理解宋钰的举动,溅到眼中的血水混合着无奈恼怒的泪水一股脑的涌了出来。
“你,你这是见死不救!”
医者仁心,是他从医学的第一课。
可宋钰是在做什么?
他在将任命分为三六九等。
宋钰看着那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将士,一把抓住了关鸣的领子将人的脸强行拉了下来。
让他直视满屋子的伤患。
“大夫不够,药也不够。
这个人已经活不成了,若是再费时费力费药救治,结果只能是害了那些还有可能活下来的人。”
帐外传来急促混乱的脚步声,袁东的声音在帐外响起,
“宋大夫,又送来六名伤兵!”
宋钰拖着关鸣走出了医帐。
帐外,伤兵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
袁东正通过外伤情况和诊脉来判断每一个伤兵的状况。
时不时发出布帛撕裂的声音,然后给每一个伤员分类。
当袁东给一个还在呻吟的将士系上黑色布条时,关鸣终于爆发。
他甩开宋钰,冲过去一把扯下袁东刚系上的黑色布条,“他还有气!”
袁东何尝不知道。
若非读过宋钰之前留在营帐中的那些建议,他怕是也会像关鸣这样,对于这等私自断人生死之事深痛欲绝。
可他明白,只有这样,才能救下更多的人。
袁东看着关鸣,
“救一人为仁,救百人为智。
你要为了这个必死之人,舍掉其他人可能活下去的机会吗?”
关鸣双眼赤红的盯着袁东,心中动容却又不肯承认。
甚至不敢去看那些扎着红色布条的将士们。
袁东伸手捏住他的脸,强迫他看过去,
“医者之仁,亦需取舍,关鸣,去救人!”
宋钰没理会两人,着手开始救治红色布条的伤兵。
清创,缝合,包扎。
这一做便是半日。
直至月亮高升,才算告一段落。
宋钰终于有时间喘口气。
其他几人亦是如此,抖着手靠在病床一角。
论起来,这些人中年龄最大的袁东也不过刚二十出头的年纪。
突然经历这样的变故,看着将士们一个个在他们手下断气,又没师傅带着,没崩溃已经算是好的了。
她烧了锅温水,招呼几人净手。又从带来的包袱里摸出些糙面饼子来。
是小枝做的,味道一般,泡在热水之中勉强充个饥。
宋钰吃了一口,想柳柳了。
“你,你说的没错。”
关鸣抱着陶碗,刚往嘴里塞了口饼子就哭了。
他用袖子擦了把眼睛,下巴却整个皱在一处,抖的更厉害了。
“要是,要是不区分对待,死的人只会更多。
宋钰,以前我觉得,你不懂医却带着决明进了军营。
是靠着和军中将士的关系这才……”
说罢,放下手中的碗和饼子,向宋钰作揖。
“是我小人之心,宋郎君见谅。”
宋钰伸手扶了他一下,“行了,有仇我当场就报了。”
想到这些日子的事情,其他几人险些没忍住笑出来。
宋钰拍了拍关鸣的肩膀:
“将士们在外面浴血奋战,咱们在后面跟阎王手中抢人,怎么不算是战斗?
说起来,在这医帐之中,我们便是同袍,是一条战线上的将士。
之后还有硬仗要打,可得吃饱了才有力气!”
“对!”决明点头,“快些吃,夜里还要轮流值夜呢!”
众人齐刷刷点头。
关鸣想要跟着笑笑,咧开的嘴角比哭还不如。
干脆将整张脸都埋进碗里,干饭!
伤兵分在两个医帐,这“大夫们”夜里也得分开。
一人休息另一人注意伤兵情况。
宋钰值前半夜,袁东收拾完自己的药箱刚要进帐篷睡觉。
走过宋钰时,听到她说:
“你看到我营帐里的那几张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