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血与机油的终局
“血肉苦弱，钢铁永恒？我斩开俾你睇！”
陈浩南的链锯劈入乌鸦融合的机油巨人眉心时嘶吼，飞溅的不是脑浆，而是滚烫的黑色机油与齿轮碎片。
锈铁大厦地下熔炉区的空气在尖叫。
不是人的声音，是金属——数以万计扭曲的钢筋、断裂的蒸汽管道、剥落的铆钉钢板在某种不可抗力的挤压下发出的、濒临极限的摩擦与哀鸣。
地面不再是混凝土，而是覆盖着一层粘稠、散发着铁腥与腐肉混合气味的暗红色“地毯”，那是机油之母的活体机油与祭品血肉混合的产物，正随着中央那座三层楼高、锈迹斑斑的巨型熔炉的搏动而起伏，如同怪物的腹腔。
熔炉顶端，巨大的烟囱喷吐着浓得化不开的黑烟，烟柱中翻滚着无数细小、尖锐的金属碎屑，打在裸露的皮肤上如同针扎。
三方势力，在这血肉与钢铁的炼狱中碰撞出最后的火花。
东星乌鸦的终局咆哮已非人声。他庞大的身躯——由教堂管风琴的青铜音管、废弃货轮的扭曲龙骨、无数信徒被强行焊接融合的肢体以及流淌的黑色机油构成——占据了熔炉前近半的空间。
那颗由教堂圣坛改造的巨大头颅上，乌鸦标志性的脸皮被撕开一半，露出下方疯狂转动的黄铜齿轮与液压活塞，仅存的独眼喷射着浑浊的机油，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带动着全身锈蚀的金属构件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他挥舞着一条由数辆摩托车残骸拼接而成的巨臂，末端是高速旋转的钻头，狠狠砸向地面，碎石混合着腥臭的血肉泥浆四溅。
“洪兴！o记！死！” 机械合成音混杂着无数信徒临终的惨叫，如同地狱广播，“机油之母！赐我永恒钢铁！”巨臂横扫，目标直指在金属残骸间翻滚躲避的陈浩南与山鸡。
陈浩南与山鸡背靠着一根断裂的承重柱喘息。两人都挂了彩，陈浩南的皮夹克被撕裂，裸露的左臂上被飞溅的滚烫机油烫出大片水泡，右肩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渗出混着黑色油丝的血液。
山鸡的情况更糟，他那条曾引以为傲的“罗盘义眼”此刻成了负担，眼眶周围青筋暴起，如同黑色蚯蚓爬满脸颊，义眼内部红光狂闪，投射出的不再是数据，而是混乱的、令人作呕的几何色块，耳边持续不断的低频噪音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他手中紧握的已不是砍刀，而是一把从废弃维修台上拆下的、火花四溅的工业链锯。
“顶你个肺！睇嚟今日要同呢只铁皮乌鸦同归于尽！”山鸡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唾沫落地竟嘶嘶作响，腐蚀了下方一小片血肉地毯。
陈浩南目光死死锁定乌鸦庞大的身躯，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他猛地撕开破烂的夹克，露出腰间缠满的工业焊枪气管和燃料罐。
“冇咁易死！记唔记得我哋点样喺庙街拆咗成条街嘅走私车？”他猛地拉动焊枪启动器，一道刺目的蓝白色电弧瞬间在焊枪尖端爆燃，发出足以撕裂耳膜的尖啸。“斩开佢！由头斩到落脚！”
链锯的轰鸣与焊枪的尖啸同时响起！两人如同扑向巨兽的猎豹，从不同方向冲向机油巨人。山鸡的链锯狠狠啃噬在巨人支撑腿的液压关节上，爆出大蓬橙红色的火星和粘稠的黑油！陈浩南则利用巨人挥臂的空档，一个滑铲钻入其腋下，手中焊枪的蓝白烈焰如同热刀切黄油，狠狠捅进巨人躯干上裸露的、由信徒尸体焊接而成的“装甲”缝隙！
“嗷——！”非人的惨嚎从巨人胸腔内无数张融合的嘴巴里同时发出，带着金属摩擦的回音。被焊枪熔穿的部位喷涌出大量灼热的黑色机油，其中混杂着破碎的骨渣和内脏碎片，腥臭扑鼻。巨人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颤，动作出现瞬间的僵直。
此刻，熔炉区高处的钢铁栈桥上，一道身影如同磐石般矗立。
林正英，一袭洗得发白的道袍在灼热的气流与金属碎屑风暴中猎猎作响。
他面色凝重如铁，左手紧握的已非传统桃木剑，而是一柄剑身插满精密电子元件与裸露USb接口的“赛博铜钱剑”，铜钱上流转着青白色的数据流光芒；右手则是一面刻满繁复道家云箓的平板电脑，屏幕上是不断滚动的二进制符文与实时能量波动图谱。
他口中急速念诵着拗口的法咒，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下方金属的咆哮与爆炸，带着一种镇压邪祟的凛然正气。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听吾号令！”他脚下踏着罡步，每一步踏在锈蚀的钢板上，都留下一个微微发光的焦黑脚印。
周围的空气开始剧烈电离，细小的蓝色电弧在他身体周围噼啪作响，空气中弥漫开奇特的臭氧味道，与下方的血腥机油味形成诡异的对抗。
“黄SIR！我顶唔住几耐！呢只嘢嘅核心系个熔炉！必须打断仪式能量！”林正英对着耳麦吼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强行引导天地雷霆之力，还要以自身为导体贯穿这充满邪异金属能量的空间，对他的负荷超乎想象。
在更高、更远的阴影角落，一个狙击镜的十字准星，稳稳套住了机油巨人后颈一处闪烁着微弱黄铜光泽的齿轮核心。
黄志诚趴在一堆冰冷的工业废料后面，脸颊紧贴着枪托，呼吸平稳得近乎消失。他手中并非警用狙击枪，而是一把经过深度魔改的巴雷特m82A1。
枪管上缠绕着刻有细密符文的铜线，枪身侧面加装了一个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冷凝罐。最奇特的，是弹匣里的子弹——弹头并非金属，而是某种半透明的、内部封存着水银般流动液体与悬浮微型朱砂符箓的晶体。法医聂宝言的“水银符咒弹”。
“收到，林师傅。十秒。”黄志诚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来，冷静得像手术刀。他调整着呼吸，手指轻轻搭在冰冷的扳机上，狙击镜里，乌鸦巨人后颈那个关键的齿轮在疯狂旋转，每一次转动都带动着整个熔炉的搏动更加剧烈，熔炉内部透出的暗红色光芒几乎要烧穿炉壁。巨人因陈浩南和山鸡的攻击而剧烈晃动，但那十字准星，如同焊死一般，纹丝不动地锁定着目标。
“死！全部同我陪葬！”乌鸦的咆哮带着金属撕裂的破音。他似乎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不再理会脚下如同蚂蚁般撕咬他的陈浩南和山鸡，巨大的钻头手臂猛地调转方向，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狠狠砸向栈桥上正在引导雷霆的林正英！同时，熔炉顶端的烟囱骤然喷出一道粗大的、粘稠如沥青的黑色油柱，如同活物般卷向黄志诚的狙击点！
时间仿佛凝固。
栈桥上，林正英猛地睁开双眼，瞳孔中雷光爆闪！他不再踏罡步，反而张开双臂，将插满USb接口的赛博铜钱剑高高举起，直指熔炉区布满管道与电缆的穹顶！“雷来——！”一声暴喝，如同九天惊雷炸响！
“砰！”几乎同一时刻，黄志诚扣动了扳机。枪口没有喷出火焰，只有一道微弱的蓝光闪过。那颗水银符咒弹无声地撕裂灼热的空气，精准无比地射向巨人后颈的黄铜齿轮核心！
下方，陈浩南看到了砸向林正英的巨臂，也看到了那卷向黄志诚的死亡油柱。一股血气直冲顶门！“山鸡！送我上去！”他狂吼一声，猛地将手中喷吐着烈焰的焊枪插进巨人膝盖的缝隙，以此为支点，身体蜷缩，双脚在巨人腿部的金属构件上狠狠一蹬！山鸡心领神会，不顾义眼传来的剧痛和几乎撕裂耳膜的噪音，将链锯功率开到最大，猛地插入陈浩南脚下蹬踏的位置，同时用肩膀死死顶住！
“浩南——！”
陈浩南的身体如同炮弹般被山鸡用链锯和肩膀的力量猛地向上顶起！他借助这股力量，在空中一个翻滚，竟不可思议地迎着那砸向林正英的、带着毁灭风声的巨臂钻头扑去！他手中没有武器，只有一双燃烧着疯狂战意的眼睛！
“蒋天生——！你睇清楚！” 陈浩南的嘶吼压过了一切噪音。他并非要硬抗那钻头，而是扑向了巨臂与巨人身体连接的、相对脆弱的液压关节处！他用身体作为最后的武器，狠狠撞了上去！
咔嚓！ 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声响起。陈浩南的撞击加上巨臂本身下砸的巨力，那脆弱的液压关节终于不堪重负，瞬间崩断！巨大的钻头手臂带着呼啸的风声，擦着林正英的道袍边缘轰然砸落在他身后的栈桥上，将厚重的钢板砸出一个巨大的凹坑！
也就在这一刻！
黄志诚的水银符咒弹精准命中目标！
“噗嗤！”一声奇异的脆响。那颗半透明的晶体弹头在击中疯狂旋转的黄铜齿轮核心的瞬间碎裂。内部封存的水银状液体——混合了高纯度水银、黑狗血、朱砂粉与聂宝言破译的《死灵之书》反制符箓能量——如同有生命般瞬间渗透、包裹住整个齿轮核心！无数微型的朱砂符箓在水银中亮起刺目的红光！
“滋——！！！” 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一阵剧烈的、令人头皮发麻的腐蚀声与能量湮灭的爆鸣从巨人后颈炸开！原本高速旋转、散发着邪异黄铜光芒的齿轮核心瞬间黯淡、扭曲、变形！覆盖其上的水银符咒如同跗骨之蛆，疯狂侵蚀着构成它的每一寸金属与附着的邪能！
“不——！我的永恒！！！” 乌鸦融合的巨人发出前所未有的、充满了绝望与痛苦的尖啸，那声音像是无数张喉咙同时被撕裂。庞大的身躯剧烈地痉挛、抽搐，全身的金属构件发出濒临解体的呻吟，动作瞬间僵直！
时机，千钧一发！
栈桥上的林正英，七窍已渗出鲜血，道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他高举的赛博铜钱剑上，所有USb接口爆发出刺目的蓝白色电光，剑尖直指的穹顶上方，无形的能量疯狂汇聚，厚重的、充满金属碎屑的黑云被硬生生撕开一道裂口！
“九天玄刹，化为神雷！煌煌天威，以剑引之！诛邪——！”
轰隆隆——！！！！
不是一声，而是连绵不绝、震天动地的巨响！一道直径足有水桶粗细、炽白到无法直视的恐怖雷霆，如同天神的裁决之矛，撕裂了锈铁大厦的层层阻隔，精准无比地顺着林正英手中赛博铜钱剑的引导，轰然灌入下方那座搏动得如同心脏的巨型熔炉！
天地失色！
炽白的光芒瞬间吞噬了一切！巨大的爆炸冲击波以熔炉为中心，呈球形向四面八方疯狂扩散！堆积如山的金属残骸如同纸片般被掀飞、撕裂、熔化！粘稠的血肉机油地毯瞬间汽化！灼热的气浪席卷了整个地下空间，将陈浩南、山鸡、甚至高处的林正英和黄志诚都狠狠掀飞出去！
在足以刺瞎人眼的光芒中心，隐约可见乌鸦那庞大的机油巨人躯体如同沙堡般崩溃、瓦解、在雷霆与爆炸的高温中直接气化！只剩下一个不甘的、由无数金属摩擦声组成的绝望咆哮在虚空中回荡，最终彻底湮灭。
爆炸的光芒渐渐暗淡，震耳欲聋的巨响被一种诡异的寂静取代。只剩下熔炉残骸燃烧的噼啪声，以及金属冷却收缩的呻吟。
陈浩南艰难地从一堆滚烫的金属碎片中爬起，浑身浴血，耳朵嗡嗡作响，视线模糊。他看到山鸡在不远处挣扎着，那条罗盘义眼彻底熄灭了，只剩下一个空洞的眼眶。
他看到高处的栈桥已经断裂，林正英单膝跪在边缘，道袍焦黑，赛博铜钱剑断成两截，脸色惨白如纸，正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血沫。远处，黄志诚的狙击点被厚厚的黑色油污覆盖，生死不明。
熔炉……只剩下一个巨大扭曲的、冒着青烟和暗红余烬的金属骨架，如同巨兽的残骸。空气中弥漫着臭氧、焦糊、血腥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亘古深海铁锈的腥甜气味。
就在这片狼藉的死寂中，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那熔炉骨架的最高处。
蒋天生。
他依旧穿着那身考究的、此刻却沾满油污和灰尘的黑色西装。胸口位置，西装被撕裂，露出里面那颗疯狂转动的黄铜齿轮心脏，齿轮的边缘在熔炉的余烬映照下闪烁着不祥的红光。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不悲也不喜，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冷漠和一种近乎狂热的偏执。他俯视着下方挣扎的众人，目光最终落在几乎脱力的陈浩南身上。
“浩南……”蒋天生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穿透了稀薄的空气，“你睇到咗？你哋所做嘅一切……都系徒劳。”
他抬起手，指向那熔炉的残骸深处，那里似乎还有一点微弱到极致的暗红色光芒在跳动，如同垂死的心脏。“机油之母？乌鸦？佢哋都只系工具……细嘅螺丝钉。真正嘅力量……唤醒真正嘅主宰……需要更纯粹嘅‘燃料’。”
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起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献祭者面对终极归宿的虔诚与疯狂。
“香港……”蒋天生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宣告神谕般的狂热，“永远系——我哋嘅机器！”
话音未落，在陈浩南、山鸡、林正英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蒋天生张开双臂，如同拥抱死亡的情人，纵身一跃，毫不犹豫地跳进了熔炉残骸中心那团最炽热、最深邃的暗红余烬之中！
“**boSS——！**”陈浩南目眦欲裂，嘶吼出声。
没有惨叫，只有一声沉闷的、如同巨大心脏被强行捏爆的“**噗通**”声从熔炉深处传来。紧接着，那原本即将熄灭的暗红光芒骤然暴涨！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阴冷、更加沉重、带着无尽岁月锈蚀与深海绝望的恐怖气息，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地面残留的血肉机油地毯如同活了过来，疯狂地向着熔炉中心收缩！
整个锈铁大厦，不，是整个铜锣湾的地面，开始剧烈地、如同波浪般起伏！巨大的裂缝在地面和墙壁上蔓延，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唔好！”林正英咳着血，嘶声警告，“佢（锈蚀之主）……标记咗呢度！大厦要沉！”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一声沉闷到极致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轰鸣响起。支撑着整个地下空间的巨大承重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轰然断裂！穹顶开始大块大块地崩塌，泥土、碎石、断裂的管道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走！快走！”陈浩南挣扎着爬起，扑向几乎昏迷的山鸡，想把他拖起来。
就在他左手抓住山鸡胳膊的瞬间，一股钻心刺骨的剧痛猛地从左手掌心传来！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只见自己的左手掌心，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硬币大小的、极其复杂的齿轮状印记。那印记并非纹身，而是由内而外透出的、一种暗沉冰冷的金属色泽，边缘带着细微的、如同铁锈般的红色纹路。
此刻，这印记正散发着微弱的、令人心悸的冰冷气息，并且伴随着一阵阵仿佛来自骨髓深处的、细微的金属摩擦声！
林正英的目光穿透烟尘，死死锁定了陈浩南的左手，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丝……悲悯。
“浩南！”林正英的声音带着雷霆过后的虚弱，却字字如锤，砸在陈浩南心头，“**佢……标记咗你。**”
头顶，是崩塌的苍穹；脚下，是吞噬一切的深渊；掌心，是冰冷刺骨的齿轮印记。
陈浩南看着自己那只正在“生锈”的手，又看向那吞噬了蒋天生、正散发出无尽不祥与绝望的熔炉深渊，最后望向怀中生死不知的山鸡，以及远处挣扎着站起的林正英。铜锣湾枭雄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一种名为“宿命”的冰冷重量。
他猛地一咬牙，拖着山鸡，向着记忆中最近的安全通道方向，在崩塌的世界中，亡命奔逃。身后，巨大的锈铁大厦，连同它所镇压和孕育的恐怖秘密，正发出最后的、沉入地底深处的绝望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