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1月2日清晨，潮城卫校在薄雾中苏醒。
宿舍楼灯火亮起，学生们穿戴整齐走向操场。新年第一次升旗仪式，空气里弥漫着崭新的气息。
詹晓阳仔细系好白衬衫的纽扣，镜中的少年眼中有血丝却目光炯炯，昨天摆摊首战告捷的兴奋还未散去。
操场上，各班按方阵列队。95口腔班的位置格外醒目——经过元旦晚会和小品比赛的优异表现，这个新生班级已小有名气。蔡老师站在队前，满意地看着精神抖擞的学生们。
立正——体育老师口令响起，全场肃静。
国旗护卫队踏着晨光走来，白色制服在冬日清晨格外耀眼。脚步声整齐划一，旗杆上的滑轮发出轻微的摩擦声，而他再一次在护旗手中看到了詹清容。
升国旗，奏唱国歌！
《义勇军进行曲》响起的瞬间，詹晓阳感到自己的身体微微颤抖。重来一次才懂得这种庄严的珍贵。
国旗缓缓上升，鲜红的旗帜在晨风中舒展。阳光恰好穿透云层，为旗帜镶上金边。詹晓阳看到前排黄朝彬挺直的背影，看到游金彦专注的神情，看到队伍中每一张年轻而虔诚的脸。
礼毕——
校长走上主席台，话筒传出沉稳的声音：同学们，新年好！
1996年，是国家计划的开局之年，也是我校争创重点卫校的关键年。校长目光扫过全场，你们这一届学生，将见证世纪之交的医疗事业腾飞。
詹晓阳心中震动。是啊，1996年——医保改革试点扩大，农村合作医疗起步，正是医疗卫生事业变革的前夜。前世他浑浑噩噩错过浪潮，今生要争做弄潮儿。
升旗仪式圆满结束。少年团拢在一起，嫌食堂太吵不方便说话，就来到南春桥早市摊去喝粥。
“晓阳，下午就你一个人在摊位上帮忙，能应付过来吗？”黄朝彬问道。
“是啊，今天我们没有人在附近派发宣传单拉人，不知道能卖多少？”林珊珊也说道。
刘小惠、班长他们也把期待已久目光投向詹晓阳。
“你们就把心放肚子里吧，今天依旧爆单！”詹晓阳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此话怎讲？”班长发话了。
“首先，昨天最后的大伯预定了一整只的狮头鹅；另外我们昨天宣传留了口老顾客带新顾客来买也有一大盒鸡蛋送，下午带新顾客来买的人不会少。”
“有没有听过这句话，有便宜不占是傻子！”詹晓阳说完引得少年团们差点把粥喷出。
“所以，你们就安心上课。我下午再留个口子，为明天做铺垫，明天照样爆单。”
“什么口子，快说来听听”
“就是预定鹅肉再送鸡蛋一大盒！这样，继续让他们占大便宜。”
“我们来算算哈:老顾客明天再来买肉最多可以拿三盒鸡蛋:他自己购买得一盒，带朋友来买又得一盒，如果有前一天有预定再得一盒。”
“看看，花二三十块钱买点鹅肉，还能拿30颗鸡蛋，去商店里买30颗鸡蛋不也得10来块钱，老百姓过日子很会精打细算的。换做是你的话，你要不？”
大家点点头都没有说话，他们听着詹晓阳讲营销就像在课堂里听课是一样的感觉。
“晓阳哥，你好厉害哦，我看着你说得那么顺溜，眼里还有光，我都有点不相信，你真是我同学吗？”林珊珊说的真实。
“不是同学是什么？呵呵。”詹晓阳也乐了。
“像导师呀，你怎么会那么多呀！”林珊珊继续追问道。
“那个……那个 我表姐在汕城的银行上班，她们有个业务就是卖股票认购，我去跟她学习了一段时间，然后把他们的套路套过来就可以。”
“你是说银行也送鸡蛋？”班长问。
“不仅鸡蛋，什么大米、面、油、纸巾等等都送。”
“哈哈，真逗！”林珊珊真乐了。
詹晓阳习惯的推了推眼镜，他知道再过几年什么银行、保险公司、旅游公司、超市、药店等等都在送鸡蛋，就连单位发福利也还是鸡蛋，到那时送亲友人家都不要。
“晓阳，那在学校里，还有什么靠谱的学生创业项目吗？”黄朝彬来劲了，“我就是想跟你学习学习，没真干。”
“简单啊，比如现在满大街不是装了好多公共电话亭吗，这也是很大的商机一块啊，可以做电话卡代理，然后到各个宿舍去推销，稳赚，就是赚生活费而已。”
“还有就是在学校卖凉茶。比如班长老家蒲宁有个中药城，可以去批发像板蓝根、沙参玉竹等袋装凉茶，一包批发价一块钱左右，然后在校门口或者食堂门口摆摊，在大纸上写勤工俭学 成本出售凉茶10元3包。300%的利润，谁知道是不是真成本价在销售。”
“沃靠，晓阳，中药城批发价你都懂，连我本地人都不清楚。”班长连声说道。
“大师，膜拜啊……”黄朝彬做了个朝拜的姿势，引得大伙开心一笑。
“好了，该去上课了。朝彬你要真有心膜拜，就把单买了吧。”
“没问题。”
少年团爽朗的笑声伴着晨光走向卫校。
上课前，詹晓阳悄悄将两张请假条推到班长面前，让他代转交。
他压低声音，不过落下的功课要补回来。
詹晓阳向他比了了oK的手势。这些课上一世都上过。成绩嘛优秀不敢说，但是挂科是不可能的。
上午相安无事。詹晓阳自己去吃了午饭，然后回到宿舍了眯一会儿，才去了出租屋。
阿姨，詹晓阳推门进来，黄叔叔几点到？
说好两点半，陈阿姨看看挂钟，该到了。
话音未落，摩托车声由远及近。黄爸爸戴着安全帽，后座绑着泡沫箱：六只鹅！今天加了秘制卤料！
泡沫箱开启的瞬间，浓郁的卤香扑鼻而来。鹅肉色泽金黄，油光发亮，比昨日更诱人。
叔，先歇会儿。詹晓阳递上茶水。
黄爸爸擦着汗：今天周二，生意可能不如昨天。
放心，詹晓阳自信一笑，我有办法。
三点整，摊位准时出摊。詹晓阳帮忙悬挂新制作的横幅——老顾客带新客，照样送鸡蛋一大盒！红底黄字格外醒目。
汪楷姑父准时送来鸡蛋：今天的两百盒！
好的，帮忙往里搬一下。詹晓阳点货，姑父，昨天鹅肉味道如何？
我老婆夸了一晚上！姑父竖起大拇指，今天还要买！
摆台工作熟练有序。黄爸爸陈列鹅肉时特意展示整只：让顾客看全貌，更有吸引力。陈阿姨将卤豆腐、卤蛋摆成花瓣状：搭配销售，提高客单价。
“黄叔叔，您先给姑父装一盒鹅肉，今天再怎么也不能收钱。”詹晓阳高声说道。
詹晓阳创新鸡蛋堆头摆法。底层二十个围圈，中层十个成塔，顶端放五个，像生日蛋糕。最后插上小旗：买鹅送鸡蛋！预定鹅肉再送鸡蛋！。
四点不到，第一位顾客上门——正是昨日预定的胖大叔。
学生仔，我的鹅留好了吧？
给您留着呢！陈阿姨掀开纱布，特意留了最肥的！
大叔满意地付钱，詹晓阳追加两盒鸡蛋：感谢预定！明天还给您留货吗？
真正的惊喜在四点半出现。昨日买鹅肉的阿姨带着邻居过来：老王，尝尝这鹅肉，绝对正宗！
新顾客犹豫时，詹晓阳适时推出优惠：阿姨介绍来的，送双份鸡蛋！
邻居当即要了两斤：这学生娃会做生意！
放学时段迎来高潮。黄朝彬、刘小惠、林珊珊准时赶来支援。三人熟练分工：黄朝彬维持秩序，林珊珊介绍产品，刘小惠接管收银。
詹晓阳观察到一个有趣现象：上班族更关注品质，会仔细询问卤制时间；中老年群体更看重实惠，对送鸡蛋活动特别感兴趣。
晚六点出现小插曲。一位阿姨质疑斤两：这秤准不准啊？
郑世林刚好来送扩音器，立即拿出公平秤复核：阿姨您看，一斤还多20克！
阿姨不好意思地又加购了卤豆腐。
最妙的是口碑传播效应。七点左右，下午买整只鹅肉的大叔带来了个操着外地口音的商人。
听说你们鹅肉好，我送客户来尝尝！
大叔介绍来的采购商，本来一口气要了四只鹅，但整只的只有一只，詹晓阳就给推荐了鹅头：这鹅头送客户有面子！
这老板也大气，5个鹅头全要了。送礼的不用斩，黄爸爸就用长条塑料袋给套好。
“鹅肉21斤共525元，鹅头120一条，5条是600元，合计1125元，老板您给1100就行。”刘小惠说的不卑不亢。
“老板，明天，还给您预留整只的鹅肉吗？”詹晓阳看对方付了款后，接着问。
“留，明天要3只，帮我用塑料袋封好，明天我晚饭前过来取。”
“好的，没问题，保证给您留最好的。您慢走。”詹晓阳比了个请的手势，顺带着给大叔和他带来的老板装了六盒鸡蛋。
台面上没剩多少肉了，詹晓阳就让大家赶紧去吃点炒饭或炒粿条，吃完回去上自习课。
晚八点，最后一的鹅肉售罄。后面没买到的顾客遗憾不已，詹晓阳赶忙道：
大家可以预定，明天提前给大家留货，为弥补大家，凡当场预定的，明天再加送一盒鸡蛋！
预定本上很快登记了十二个名字。
清点营业额时，连陈阿姨都惊讶：4728块！比昨天还多！
黄爸爸数着空泡沫箱：明天得准备八只...不，十只！
“陈姨，黄叔叔，我们先去老陈家食鱼片粥，然后等他们来了再收摊。”
等三人喝完粥，晚上8点40。一行人晚自习下课后也来到了摊位上，动手收拾。
詹晓阳拿出1400元递给了黄爸爸，“黄叔叔，这是鹅肉的钱和利是钱，您要赶路回去，我们就不留您了，一路顺风。”
黄爸爸没有推辞开心的收下，走时摸了摸黄朝彬的头。
大伙齐力把摊位上的东西搬回出租屋。郑世林泡上了茶……
詹晓阳又拿出200放到陈姨的手上，陈姨笑笑直接把钱放口袋里。
“陈姨，我想跟您商量个事。”詹晓阳让陈姨坐下。
“晓阳，你说。”陈姨回答道。
“是这样，我毕竟是学生，不能天天请假；黄叔叔也不可能天天来帮忙。您看您身边有可以信任的熟人吗，我想请过来给你做帮手，不过提成可你高，不然就没赚头了。”詹晓阳笑着说。
“是的，晓阳。我昨天也跟我家那位说起来你这帮忙卖鹅肉这事，他觉得挺好的。我们有个想法，就是这段时间我把我家那位，还有弟弟带过来帮忙，可以不要工钱，纯当学习，等年后就在城西和城东那边市场去开档，到时怎么合作我们再谈。”陈姨的这个想法给了詹晓阳明确了思路。
“大家觉得陈姨刚刚说的思路，觉得如何？”詹晓阳转头垂询了大家。
“晓阳，具体你定夺，我们都听你的。”黄朝彬先声回应道。
詹晓阳沉思了片刻道:“你刚刚的建议提的很好，估计是你家那位说的吧。陈姨也是老实人，说起来还是朝彬的亲戚，我们信陈姨的话，毕竟潮城还有很多的地方可做。”
“要不这这样，陈姨，”詹晓阳继续说道，“你把家里人带过来帮忙，从现在到过年，甚至年后的也需要几天时间，工资我一共给1000块，然后提成还是5%结算，如何？
“晓阳，不用给那么多工资，我是想他们来学习的。”陈姨急着说。
“陈姨，就按晓阳说的办吧，我们是学生，没那么多的讲究。”班长也开腔了。
“那行吧，谢谢你们，我明天就叫他们过来熟悉熟悉。”陈姨说，“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聊。”
陈姨回家了。詹晓阳从盒子里先取出500元，递给郑世林，“世林哥，这是你垫的买冰柜的钱，朝彬，没错吧。”
“是的，晓阳。”他直接接过钱再给了郑世林。
“好，我跟小惠垫的钱，小惠你回头凭单子报销出来。”詹晓阳继续说道，“兄弟们，今天营业额4825元，今天在座每人派100块，两位长辈和我每人200，余款先把前期的投资返回来。大家有意见没？”
“当然没有，这也是应该的。”田楚联终于开腔了。
詹晓阳给每人发了100，又给自己取了200，接着又数出1020元装信封里，“这是要给汪胖子姑父的鸡蛋钱。”
“走吧，兄弟们，我们去学校花圃吧，你们不是从老家带了特产嘛，一起拿过来分享，我们搞个小型的庆功会，如何？”詹晓阳伸了个懒腰，“再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明天我们要卖10鹅啊！”
喔！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