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楼诗会,最终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落下帷幕。
凌皓那番石破天惊的混沌之道阐述,以及那首意境磅礴的道诗,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与会的一众皇都天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再无人因他的青袍与散修身份而流露出半分轻视,取而代之的是好奇、探究,乃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楚月璃亲自将宾客送至楼外,目光在凌皓身上停留片刻,带着未曾消散的惊叹与一丝更深的好奇,柔声道:“凌道友今日所言,令月璃受益匪浅,改日若有机会,还望再请教益。”
“公主殿下过誉,在下告辞。”凌皓拱手,神色依旧平淡,并未因公主的青睐而受宠若惊,转身便融入了离去的稀疏人流中。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能坦然接受这份折服。
镇远侯府的小侯爷赵乾,是最后几个阴沉着脸离开的。他身为侯府嫡子,天赋不凡,在皇都年轻一代中向来备受追捧,何曾受过今日这等羞辱?尤其是在他倾慕的九公主面前,被一个来历不明的散修以道境碾压,颜面尽失!
那“争夸凤阙雕龙手,谁识青袍混沌才?”的诗句,如同两根冰冷的毒刺,狠狠扎在他的心头。凌皓那淡然离去的背影,在他眼中更是充满了不屑与嘲讽。
“查!给我彻底查清此人的底细!”一离开揽月楼范围,赵乾便对身边一名气息阴冷、如同影子般的随从厉声吩咐,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一个金丹散修,也敢在皇都撒野!我要知道他住在哪里,跟哪些人来往,有什么背景!若是没什么根脚……”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那股森然的杀意,已不言而喻。
“是,小侯爷。”影子随从躬身领命,身形一晃,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街角阴影之中。
……
凌皓并未直接返回客栈。
他看似随意地在镜月湖畔漫步,欣赏着夜景,实则神识早已如同无形的水银,铺散在周身百丈范围。在离开揽月楼不久,他便察觉到了至少两股隐晦的气息缀在了身后。一股带着军旅特有的煞气与纪律性,显然是那赵小侯爷的人;另一股则更为飘忽,带着某种官方的印记,恐怕是某些对他在诗会上表现感兴趣的其他势力。
他心中冷笑,这等跟踪手段,在他这位曾与化神周旋、神识强度远超同阶的人面前,实在拙劣。他并未立刻甩开,而是故意在城内绕了几个圈子,途经几处人流密集的坊市,又穿过几条错综复杂的小巷。
在一个拐角处,他身形微晃,时空步的奥义悄然施展,整个人仿佛融入了阴影与空间的缝隙之中,气息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两股跟踪的气息顿时失去了目标,在原地焦躁地徘徊片刻,最终只得无奈退去。
轻易摆脱了跟踪,凌皓的脸上却并无喜色。他深知,这只是开始。赵乾那种纨绔子弟,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今日结下梁子,后续的麻烦绝不会少。虽然他不惧,但被这等小人惦记,总归是扰人清静,可能会影响他寻找庚金剑的正事。
“看来在这皇都,想完全低调是不可能了。”凌皓暗忖。不过,他也不是怕事之人,若那赵乾真不知死活地撞上来,他也不介意让对方知道,有些人是不能招惹的。
他收敛心神,正准备寻路返回客栈,脚步却猛地一顿!
就在方才那一瞬,当他运转混沌真元,平复因施展时空步而微起波澜的气息时,丹田之内,那枚一直安静悬浮的庚金钥,毫无征兆地发出了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震颤!
一股微弱、却无比纯粹、无比古老、仿佛能斩断世间一切羁绊的锋锐气息,如同穿越了无尽时空,从皇城的极深之处,隐隐传递而来,与庚金钥产生了某种跨越空间的共鸣!
这气息……是庚金本源!而且其精纯与凌厉的程度,远超他以往见过的任何金系材料或法宝!
凌皓霍然抬头,目光如电,穿透重重夜幕与建筑阻隔,望向了皇都最中心那片被浩瀚龙气与强大禁制笼罩的、巍峨连绵的宫殿群——天运皇城!
那股隐晦的庚金之气,其源头,赫然就在皇城深处!
“难道……庚金剑,就在这天运皇城之中?”凌皓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这与他之前在天机阁得到的信息——“皇朝镇国神器‘天运剑’,据传炼制之初,曾融有一丝先天庚金之源”——隐隐吻合!
若真如此,那获取庚金剑的难度,将呈几何级数飙升!那不仅是深入龙潭虎穴,更是要直面整个天运皇朝最核心的力量!
惊喜与凝重,同时涌上心头。
线索终于明确,但前路的艰险,也瞬间拔高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夜风吹拂着他的青袍,猎猎作响。皇城的轮廓在夜色中如同匍匐的太古巨兽,散发着令人敬畏的气息。
许久,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深邃。
无论如何,总算有了明确的方向。皇城虽险,但为了集齐信物,打开混沌源海,复活灵儿,他别无选择。
“皇城……天运剑……”他低声自语,将这两个名字深深记在心里。
随后,他不再停留,身形化作一道淡淡的虚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皇都的夜色之中,向着客栈方向而去。
然而,他并不知道,在他感应到皇城深处庚金之气的同时,皇城深处,某座守卫森严的秘殿内,一柄供奉于祭坛之上、通体暗金、造型古朴的长剑,也极其轻微地嗡鸣了一声,剑身之上,一道细微的金芒一闪而逝,旋即恢复平静。
看守秘殿的一位白发老太监,似有所觉,浑浊的眼眸开阖,闪过一丝疑惑,仔细探查片刻,却再无发现,只得归于沉寂。
皇都的夜,依旧繁华而平静。
但在这平静之下,因凌皓的到来,暗流已然开始涌动。小侯爷的怨恨,神秘势力的关注,以及那深藏于皇城之中的庚金之秘,都预示着,这天运皇朝的核心之地,即将因他而掀起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