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吉和阿海踏进总坛的那一刻,金核藤突然簌簌作响,叶片纷纷往他们身上凑,像是在挨个打量。陈默刚把北境的藤苗搬进暖房,回头就见阿吉被青白色的藤须缠了胳膊,正咧着嘴笑:“这藤比照片里亲多了,跟阿古拉家的牧羊犬似的,见了人就往身上扑。”
阿海手里的珊瑚果还沾着海水,红色的藤条已经顺着他的裤腿往上爬,在果篮把手上绕了个圈。“你看这藤,”他举着果篮给苏清月看,“在船上时就疯长,我知道准是离总坛近了,它急着认亲呢。”
石敢当端着刚熬好的姜汤过来,碗沿上还飘着光藤叶的香。“快喝口暖暖,”他把碗塞进阿吉手里,又给阿海递了块总坛的星核糕,“阿吉路上受冻了吧?阿海的船在浪里颠了三天,定是累坏了。”
守脉亭的孩子们围着珊瑚果篮打转,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踮着脚问:“阿海哥哥,这果能种出红藤吗?像总坛的红核藤那样,能缠着船帮长的。”阿海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从果篮里挑了颗最红的:“能啊,等会儿咱们就种在金核藤旁边,让它们做邻居。”
暖房里,阿吉带来的北境藤苗正对着金核藤的方向伸展,苗叶上的雪纹与金核叶的星核纹在阳光下相触,竟泛起淡淡的光雾。“你看它们,”陈默指着相触的叶尖,“比咱们还急着打招呼呢。”阿吉蹲在苗旁,往根上培了把北境的冻土粉:“这苗在北境时就爱往南长,现在总算找着伴了。”
苏清月把新绣的“重逢图”挂在藤棚下,图上阿吉扛着藤苗,阿海捧着珊瑚果,金核藤的枝叶在他们头顶交织,青、红、金三色纹缠成个团。“昨儿叶语说‘等你们’,今儿就真把你们等来了,”她用指尖点着图上的藤团,“这叫‘藤聚人聚’,老绣谱上写着呢。”
阿木的陶瓮在傍晚开了坛,合果酒倒在和合盏里,三色光纹在盏底转着圈,映得每个人的脸都泛着暖光。“尝尝这酒,”阿木给众人满上,“里面有北境的雪融水,南洋的珊瑚砂,总坛的星核粉,还有咱们这半年的念想,都酿在一块儿了。”
酒过三巡,阿吉说起北境的趣事:青核藤的芽总在传讯符亮时冒新叶,有次石敢当在总坛说要修藤架,它竟往毡房的木梁上绕,把梁都勒出了印。阿海也笑:红核藤在“合藤号”上结了花苞,每次总坛的叶语传来,花苞就胀大一分,今天进港时,花苞刚好裂开道缝,像是在笑。
陈默看着和合藤下的众人,阿吉的毡帽上沾着金核藤的叶,阿海的船靴边缠着红核藤的须,石敢当正用总坛的藤编给孩子们讲北境的雪,苏清月在给阿吉缝补被藤须勾破的衣角。金核藤的枝叶垂下来,在他们头顶织成顶绿伞,叶语的微光透过叶隙落下,像撒了满地的星子。
他突然觉得,所谓“重逢”,从来不是简单的见面,是北境的雪融在了总坛的暖里,南洋的浪淌进了总坛的脉里,是三地的藤缠在了一起,人也围在了一处,让每个离家的人都明白:无论走多远,总有片藤荫为你留着,总有群人在藤下等你,像从未分开过一样。
藤根的嫩尖从重逢图的正下方钻出来,在地上画了个圈,把所有人的影子都圈在里面,圈沿上还点着三个小点,像北境的毡房、南洋的船、总坛的藤棚。然后缓缓缩回深处,只留下道闪着微光的痕迹,像在说:“这下,齐了。”
陈默知道,往后的藤宴还会有很多场,北境的藤苗会爬满暖房,南洋的珊瑚果会结满枝头,金核藤会缠着房梁长到更高的地方。而每次重逢,都会有新的藤叶记下他们的笑,新的果里酿进他们的暖,让“在一起”这三个字,随着藤的生长,变得越来越沉,越来越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