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晨立于万灵阁大殿中央,身形挺拔如松,仿佛刚才那震撼全场的一击并未消耗他分毫气力。
他目光平静地迎向高座上的三位元老派长老,再次开口,“诸位长老明鉴。昨夜黑市之事,确有蹊跷。”
“那寂灭铁残片,依下官浅见,绝非寻常信物。其上残留的凶煞古老气息,与寻常妖魔或是江湖邪派路数迥异,更像是一种……源自上古的杀戮道统残留。”
“此物,极可能是追查鬼脸组织核心秘密,乃至其背后真正根基的关键线索!”
“下官深知,空口无凭,难以取信。故,愿立军令状!”
陆晨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请长老宽限十日!十日内,下官必倾尽全力,循此线索,查出鬼脸位于京城的一处重要据点,将其捣毁,擒拿关键人物,以证清白,并为司内铲除一害!若不能完成,无须诸位长老与张执事动手,陆晨自缚于此,甘受一切责罚,绝无怨言!”
他这是兵行险着,将个人危机的化解,与为镇妖司立功捆绑在一起。
与其被动等待审查、在档案司内被慢慢排挤至死,不如主动跳入更大的风暴中心,搏一条生路。
大殿内再次陷入一片奇异的寂静。
张家执事脸色铁青,嘴唇动了动,想要厉声反对这戴罪立功的提议。
将一个嫌疑深重之人放出去查案,在他看来简直是荒谬!
然而,高座之上,那位居中而坐的清癯长老,深邃如同古井的目光在陆晨身上停留了更长时间。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陆晨的皮囊,看到了那坚韧的意志、扎实的根基,以及那份敢于在绝境中豪赌的锐气。
这少年,不像是在说谎,更像是一柄亟待出鞘的利刃。
或许……正可用来斩向那些盘根错节的暗处荆棘?
终于,清癯长老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定鼎乾坤般的威严,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可。”
“嫌疑暂记,一切议处,推后。”
“予你十日之期,戴罪立功。”
“十日后,若无确凿之功,数罪并罚,绝不宽贷。”
“若有所获……镇妖司,不吝赏功。”
言简意赅,一锤定音。
既给了陆晨机会,也堵住了世家派的嘴,更保留了所有回旋余地。
“下官,领命!谢长老!”陆晨深深一揖,心中一块巨石稍稍落下。他至少赢得了十天宝贵的时间,和一个可以光明正大追查“鬼脸”与“寂灭铁”的名义。
那张家执事猛地一挥袖袍,冷哼一声,看也不看陆晨一眼,转身便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王队长等人更是面如死灰,恶狠狠地瞪了陆晨一眼,悻悻然跟着离去。
陆晨也准备躬身退下。
就在这时,那位居中长老左侧,一位始终闭目养神、面容枯槁如树皮的老者,缓缓睁开了眼睛。
就在他睁眼的刹那,陆晨感觉整个大殿的光线都似乎黯淡了一瞬,仿佛那对眼眸中蕴含着能够吞噬光线的深渊。
老者的目光落在陆晨身上,极其短暂,却让陆晨有种从里到外被彻底看透的错觉。
尤其当那目光扫过他怀中,看到档案司的羊皮卷和黑色铁牌,老者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竟极其罕见地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讶异。
虽然那讶异之色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但陆晨的神魂感知远超常人,清晰地捕捉到了这一细微变化。
紧接着,也不见那枯槁老者有任何动作,一枚触手温润、色泽古朴的青色玉符,便如同被无形之力托送,悄无声息地滑入陆晨低垂行礼的袖袍之中。
同时,一道细若游丝、却清晰无比的声音,直接在陆晨脑海深处响起:“遇生死之危,或得关键之秘,捏碎此符。”
传音戛然而止,那枯槁老者已重新闭上双眼,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陆晨心中剧震,但面上不敢有丝毫表露,保持着恭谨的姿态,缓缓退出了万灵阁大殿。
殿外,阳光刺眼。
陆晨深吸一口气,袖中的手紧紧握了握那枚突如其来的玉符。
元老派长老的惊讶和赠符,意味着什么?
他们是否也察觉到了“戮神斩”亦或是那黑色铁牌的异常?
线索更多,水也更浑了。
但无论如何,第一步,他必须去那个“三石书局”看一看。
无论是为了六皇子的线索,还是为了查清陈吏的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