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顾问，你想到的这些，我们锦衣卫会想不到吗？”
“李恒去卢府那天，我们查得清清楚楚。他确实是坐着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从后门进去的。”
“守后门的那个老门子也认了，说见过李恒，只是不知道他来干什么。”
蒋欢摊了摊手。
“至于两人在书房里究竟谈了什么，送了什么……那就只有天知地知，他们两个知了。”
他以为这番话足以堵住宋河的嘴。
然而，宋河听完，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
他继续低头翻阅卷宗，片刻后，再次开口。
那个问题，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预料。
“既然如此，那蒋大人可知，李恒去的那天，卢知府……”
“身穿什么衣服？”
“脚上，又穿的什么鞋子？”
蒋欢诧异地看着宋河，眼睛里全是问号。
衣服？鞋子？
这跟科举舞弊案有半文钱关系吗？
这小子，莫不是个傻子吧？
“宋顾问，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与舞弊案何干？”蒋欢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本官没有必要，也没那个闲工夫去查这些。”
宋河摇了摇头，小小的脸上满是认真。
他当然知道蒋欢在想什么。
在前世，他虽然是个上课睡觉、考试抓瞎的学渣，但对推理却有种近乎偏执的热爱，从福尔摩斯到死神小学生，一个都没落下。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真相，往往就藏在最不起眼的细节里。
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主体框架或许天衣无缝，但填充其间的细节越多，暴露的风险就越大。
如果李恒是清白的，他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所有细节都会自然而然地浮现。
可如果他是构陷……
那他编造的故事，必然会像个筛子，千疮百孔。
“蒋大人。”
“请将卢炳章和李恒二人，一并提审。”
蒋欢的耐心终于耗尽，他冷哼一声。
“不必了！本官已经审过八百遍了！一个喊冤，一个指认，各执一词，根本就是一笔糊涂账！怎么审都是白费功夫！”
他烦躁地摆了摆手。
“若非陛下突然过问，本官早就将此案定为悬案，二人并罪，一同流放了事！省得在这浪费时间！”
宋河的小身板挺得笔直，毫不退让。
“蒋大人，陛下任命我为本案顾问，我不仅有建议之权，更有直接向陛下禀报案情进展之权。”
“如果我的建议得不到采-纳，我会认为锦衣卫的调查受到了阻碍。届时，我只能亲自入宫，向陛下申诉。”
【来自蒋欢的负面情绪+10！】
【来自蒋欢的负面情绪+10！】
蒋欢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小崽子……居然拿圣上来压他？
他从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孩子！
一个十岁的小鬼，居然把官场上的规矩玩得这么溜！
他很想发作，可他不能。
宋河的顾问身份是皇帝亲封的，这背后代表的意义，他比谁都清楚。
无奈之下，蒋欢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来人！去大牢！提人！”
几个刚刚准备换班歇息的锦衣卫校尉一脸无奈。
他们白天忙了一天，眼看就能回家抱老婆孩子了，结果指挥使大人和这个新来的小顾问又杠上了。
一个是顶头上司，一个是皇帝眼前的红人，哪个都惹不起。
众人只能苦着脸，认命地转身，重新披上甲胄，走向阴森的大牢。
……
锦衣卫衙门公堂。
气氛肃杀，烛火摇曳，将墙壁上狰狞的刑具影子拉得老长。
卢炳章和李恒身穿囚服，形容枯槁，分别跪在堂下两侧。
蒋欢面沉如水，高坐于公堂之上。
宋河则被赐了一个小凳子，坐在他的旁边，小短腿还够不着地，一晃一晃的。
“啪！”
蒋欢还没来得及拍响惊堂木，宋河却抢先一步，小手抓起那块枣红色的木头，用尽全身力气往桌上一砸，发出一声清脆又滑稽的声响。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他身上。
宋河却毫不在意，他稚嫩的声音在空旷的公堂里回响，直接对准了李恒。
“李恒，我问你。卢炳章是何时何地，派何人找你？你又是如何去的知府衙门？你们在何处相见？谈了什么？何时离开？”
一连串的问题，又快又急。
李恒显然早有准备，他抬起头，虽然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很镇定，对答如流。
“回顾问大人的话。”
“是四月初九，傍晚酉时。府上一个叫李四的下人到县衙寻我，说大人有要事相商。”
“草民便乘坐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从后门进了知府衙门。”
“在书房，卢大人……卢炳章屏退左右，让草民务必在县试中，将他儿子卢晚，定为案首。”
“岂有此理！你血口喷人！”
一旁的卢炳章听到这里，气得浑身发抖，须发皆张，若不是被校尉按着，恐怕就要扑上去跟李恒拼命。
李恒瞥了他一眼，嘴角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
喊吧，叫吧。
反正没有证据，谁也奈何不了我。
宋万那边给的好处已经安顿好了他的家人，就算他死在这里，妻儿老小也能一辈子锦衣玉食，无忧无虑。
而你卢炳章……哼，就等着身败名裂吧！
卢炳章气得直跺脚，嘴里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冤枉”、“胡说八道”。
就在堂上乱作一团时，宋河那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
“李恒，我再问你。”
“那日，你在书房见到卢炳章时，他穿的什么衣服？”
这个问题一出，连暴怒中的卢炳章都愣了一下。
李恒更是心头一跳。
衣服？
他当时根本不在场，全靠宋万那边给的“口供”硬背。
那份口供里，可没提过这种鬼才知道的细节！
但他反应极快，脑中飞速盘算。
一个知府，在自己的府邸里，傍晚时分，见一个下级官员谈论“要事”。
穿什么？
还能穿什么！
他脸上露出一丝“你在问废话”的表情，冷笑道：“当然是官服！卢大人官威赫赫，草民至今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