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在商场地下车库，几人刚走进商场大门，柯源就自然地走到张红和周涵身边，一手帮张红拎着包，一手比划着问：“妈，涵涵，你们想吃点什么？这商场里有不少老字号，或者吃点新鲜的？”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从头到尾没回头看一眼身后的夏眠，仿佛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随行人员。
夏眠的手悄悄垂了下去，眼底掠过一丝失落。林雪颜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挽住她的胳膊，用指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无声地给她安慰。
“我想吃火锅！”周涵立刻眼睛一亮，拉着张红的胳膊晃了晃，语气带着撒娇，“姨妈，我听说京都的川味火锅特别正宗，我要吃最辣的那种，越辣越过瘾！”
张红被她晃得笑起来，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孩子，还是这么爱吃辣，行，就听你的，咱们吃火锅。”
“等等。”林雪颜突然上前一步，走到柯源身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忽略的认真，“柯源，夏眠今天身体不舒服，吃不了辣，换家店吧。”她特意加重了“身体不舒服”几个字，眼神示意柯源看向夏眠。
柯源这才回头，正好对上夏眠泛红的眼眶和委屈的神色，心里咯噔一下，才想起她之前提过这几天会来例假。他皱了皱眉，转身对周涵说：“涵涵，你嫂子今天身体不方便，吃不了辣，咱们换个清淡点的，比如粤菜或者日料，好不好？”
“不好不好！”周涵立刻噘起嘴，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就是想吃火锅嘛，大不了我们点辣锅，让嫂子点个清汤的，或者她吃点别的小吃也行啊，干嘛要因为她一个人扫大家的兴。”她说得理直气壮，丝毫没注意到夏眠瞬间苍白的脸色。
夏眠赶紧上前拉住柯源的胳膊，勉强挤出个笑脸：“算了柯源，就吃火锅吧，涵涵大老远来一趟，别让她不高兴。我到时候点份清汤，吃点蔬菜就好。”她不想因为自己扫了大家的兴，更不想在柯源妈妈面前落个“娇气”的印象。
柯源看着她委屈的模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却还是被周涵的催促和张红的“难得孩子高兴”给劝住了，最终还是带着几人去了商场里的川味火锅店。
落座后，周涵主动坐到柯源身边，拿起菜单就点了最辣的锅底，还点了一堆重口味的涮菜。火锅端上来后，她更是殷勤地往柯源碗里夹菜，毛肚、鸭肠、肥牛卷轮番上阵，嘴里还不停念叨：“柯源哥，这个毛肚烫十五秒最好吃，你快尝尝”“这个鸭肠是新鲜的，我特意帮你多夹点”。
柯源一边吃一边应和，偶尔还会跟周涵聊起老家的趣事，两人笑得不亦乐乎，全程没跟对面的夏眠说过一句话，甚至没给她递过一双公筷。夏眠坐在林雪颜旁边，看着锅里翻滚的红汤，再看看对面相谈甚欢的两人，手里的筷子动了动，最终只是夹了几片清汤锅里的白菜，慢慢嚼着，味同嚼蜡。
林雪颜坐在旁边，看着眼前的场景，气得筷子都要被她咬变形了——要是换成她，早就掀了桌子跟柯源掰扯清楚，可这是夏眠的感情，她不能越界。忍了又忍，她终于找准时机，在柯源和周涵聊到兴头上时，突然开口，声音清晰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柯源，刚才在车里阿姨提到婚礼的事，我还没问你，彩礼准备怎么给？还有婚礼的场地、流程，你跟夏眠都商量好了吗？”
这话一出，桌上的气氛瞬间安静下来。柯源脸上的笑容僵住，张红也停下了筷子，周涵更是不满地瞪了林雪颜一眼，显然不满她打断自己和柯源的聊天。只有夏眠，抬头看向柯源，眼底带着一丝期待——这些事，柯源之前一直说“再等等”，她也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柯源被林雪颜问得一愣，手里的筷子顿在半空，眼神不自觉地瞟向张红，才慢慢开口：“酒、酒店已经看好了，在城西那家生态园，环境还不错，我跟销售初步聊过，档期也能对上。”他说得有些含糊，像是在刻意回避后半段问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
“那彩礼呢？”林雪颜没打算放过这个话题，目光直直地盯着他，“夏眠跟你在一起这么久，总不能连彩礼的大致数目都没跟你聊过吧？”
柯源的脸瞬间涨红了几分，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完整的话：“这、这彩礼是两家人的事，我跟夏眠两个人商量也不算数，得、得看双方父母的意思……”他越说声音越小，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夏眠，显然是没准备好说辞。
夏眠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那点期待渐渐凉了下去，却还是强撑着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没关系，既然是两家人的事，那我明天就跟我爸妈说一声，把他们邀出来一起吃个饭，咱们当面商量清楚，也好让双方都放心。”她说这话时，特意看向张红，语气尽量平和，“阿姨，您看这样可以吗？”
张红手里的动作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却还是点了点头：“行啊，应该的，早点商量清楚，婚礼也能早点定下来。”可她眼底那丝不情愿，还是被林雪颜捕捉到了——显然，张红对“当面商量彩礼”这件事，并不怎么乐意。
周涵坐在旁边，见话题绕不开彩礼，撇了撇嘴，故意阴阳怪气地开口：“哎呀，彩礼不就是个形式嘛，夏眠姐你家境这么好，肯定不在乎这点钱吧？再说了，柯源哥以后肯定会对您好的，比什么彩礼都管用。”她说着，还往柯源碗里夹了块毛肚，“柯源哥你说对不对？”
柯源像是找到了台阶，赶紧点头：“是啊眠眠，我以后肯定好好对你，彩礼的事，咱们到时候跟叔叔阿姨好好聊，肯定不让你受委屈。”他话说得漂亮，却还是没提具体数目，明显是在敷衍。
夏眠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指尖泛白，却没再说话——她心里清楚，柯源和张红对彩礼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明天的饭，恐怕不会吃得轻松。
林雪颜看在眼里，心里替夏眠不值，却也没再多说，只是给夏眠夹了块清汤锅里的豆腐，轻声说：“先吃饭吧，别饿着了。”她知道，明天的饭局才是关键，现在再多争执，也只会让夏眠更难堪。
火锅局散后，柯源忙着送张红和周涵去酒店，临走前只匆匆跟夏眠说了句“今晚早点睡，不用等我”，便转身跟着拎着大包小包的周涵走了，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夏眠站在商场门口，看着车子消失在车流里，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林雪颜默默陪在她身边，伸手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轻轻绕在夏眠脖子上：“风大，咱们先回去。”夏眠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跟着她往地铁站走。
两人一路沉默，直到出了地铁口，往夏眠租住的小区走时，夏眠才突然停下脚步，眼眶通红地看着林雪颜，声音哽咽得发颤：“颜颜，我好像冲动了……我不该不和任何人商量，就跟柯源领证的，我爸妈现在都还不知道这件事。”
她说着，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抬手用力抹了抹，却越抹越多：“之前柯源说，先领证稳住关系，婚礼慢慢筹备，我信了他的话，觉得只要两个人好好的，其他都不是问题。可现在……你看他今天的样子，还有他妈妈和那个周涵，我突然觉得，我好像从来都没看清过他。”
林雪颜看着她崩溃的模样，心里又疼又气，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哭吧，哭出来会好受点。”
“我不敢跟我爸妈说，他们一直希望我找个踏实稳重的人，要是知道我偷偷领了证，还受了这么多委屈，肯定会特别生气，也会特别担心我。”夏眠吸了吸鼻子，声音里满是无助，“而且我的房子还没装修好，现在连个能安心待着的地方都没有……”
“别担心，房子装修的事我帮你盯着，有什么问题随时跟我说。”林雪颜握着她的手，语气坚定，“至于你爸妈，早晚都要知道的，但不是现在，等你想清楚怎么说，我陪你一起回去。还有柯源，明天的饭局咱们好好跟他谈，要是他还是这种态度，你也该好好考虑，这段感情到底值不值得你这么委屈自己。”
夏眠和林雪颜分开后，回到租住的小公寓。她没开灯，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了会儿呆，直到窗外的路灯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才起身摸黑走到卧室，打开床头那盏暖黄色的小灯，从书架上抽了本书，靠在床头慢慢翻着。
书页翻了一页又一页，内容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脑子里全是白天柯源和周涵的互动，还有张红提到彩礼时那闪烁的眼神。她抬手摸了摸眼角，白天没流干的眼泪又悄悄涌了上来，滴在书页上，晕开一小片褶皱。
不知等了多久，门口终于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夏眠赶紧把眼泪擦干，调整了下呼吸，假装专心看书，连头都没抬。
柯源推门进来，看到卧室的灯还亮着，愣了一下，换鞋的动作顿了顿，走到卧室门口，声音带着点疲惫：“怎么还没睡？都这么晚了。”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松了松领带，眼底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闪躲，显然没打算主动提白天的事。
夏眠握着书的手指紧了紧，终于抬头看向他，语气平静得像在问一件无关紧要的事：“送阿姨和周涵到酒店了？她们住得还习惯吗？”她刻意避开了白天的矛盾，却还是忍不住想知道，他回来前，是不是还在为别人操心。
柯源走到床边坐下，床垫微微陷下去一块。他伸手想去碰夏眠的头发，却被她下意识地偏头躲开。他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才慢慢收回手，低声说：“送到位了，酒店环境还行，她们挺满意的。你怎么还不睡？是不是等我了？”他试图用温柔的语气缓和气氛，却没注意到夏眠眼底那抹未散的失落。
柯源洗完澡出来，身上裹着浴巾。他看到夏眠依旧靠在床头，手里捧着书，灯光下侧脸绷得有些紧，显然还没睡。
他走过去，顺手把毛巾搭在椅背上，掀开被子就钻了进去，动作自然地往夏眠身边凑了凑，手臂轻轻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肩窝，声音带着刚洗完澡的湿润暖意，还掺了点刻意的软：“怎么还在看书？眼睛不累吗？”
夏眠手里的书顿了顿，身体下意识地想往旁边挪，却被柯源抱得更紧了些。他轻轻蹭了蹭她的脖颈，语气像在撒娇：“今天跑了一天，累死我了，还是抱着你舒服。”
夏眠没说话，只是把书合起来放在床头柜上，后背依旧紧绷着。柯源察觉到她的僵硬，手指轻轻挠了挠她的腰侧，带着点讨好的意味：“还在生我气呢？白天是我不好，没顾上你，别跟我计较了好不好？”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握夏眠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掌心，试图用亲昵的动作化解她的情绪：“明天跟叔叔阿姨吃饭，我肯定好好表现，彩礼的事咱们也好好谈，保证不让你受委屈。你别皱着眉了，笑一个嘛。”
夏眠的手指动了动，却没回应他的亲近，只是低声说：“很晚了，睡吧。”她能感觉到柯源的刻意讨好，可白天那些刺眼的画面却挥之不去，心里的隔阂像一层薄冰，怎么也融不开。
柯源见她态度依旧冷淡，却没再追问，只是把头埋在她的肩窝，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像是真的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