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太上长老那深深一揖,仿佛凝固了时空。殿顶流淌的星河投影骤然凝滞,玄衡子与四大峰主的心脏几乎在同一刻停止了跳动,连呼吸都彻底断绝。
太上长老!昆仑墟至高无上的存在,活了数千载、底蕴深不可测的合体境大能,竟对着一个看似面容年轻的青衣修士,行此近乎弟子礼的大礼!
“李师”二字,如同九天惊雷在他们神魂中来回轰击!
玄衡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血液都冻僵了。他身后,炎阳真人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那份火爆脾气早已被碾灭得一丝不剩,只剩下无尽的惶恐。玄霄子握剑的手指捏得发白,仿佛要捏碎自己的指骨,才能宣泄那几乎将他淹没的惊悸。妙音仙子玉容煞白,素来清冷的眸子此刻满是惊涛骇浪,几乎站立不稳。石岳这位以肉身力量着称的峰主,粗壮的四肢都在微微颤抖,身形下意识地向后挪了半步,脚下的万年玉髓地砖竟无声无息裂开了一丝细微的纹路。
整个大殿,死寂得可怕。只有殿外昆仑墟上空,那因星河长老引动而汇聚的磅礴远古星力,如同低沉的天河脉动,无声地压迫着整个山门,提醒着他们刚才发生的一切绝非虚幻——太上长老,真的要突破了!而这一切,皆源于李恪那寥寥数语的指点!
李恪面对星河太上长老如此大礼,神色没有丝毫改变,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微微抬手,一股无形而柔和的力量托住了星河太上长老,使其无法真正拜下去。
“星河道友不必如此。”李恪的声音平和,仿佛只是在拂去一片落叶,“大道相通,道友根基深厚,底蕴积累早已足够,所缺者不过一缕契机,一点明悟。李某之言,不过是拨开眼前浮云,令道友得见本就存在的通天之路罢了。道友能立时顿悟,引动星河呼应,是道友自身福缘与悟性非凡,非李某之功。此乃道友应得之境,不必言谢。”
这番话,更是让玄衡子等人心中掀起滔天巨浪。指点一位合体大能突破瓶颈,引动天地异象,在他口中竟如此轻描淡写?!还归功于星河长老自身的根基和悟性?这份气度,这份对至高境界的淡然,简直让他们高山仰止,恐惧中又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敬畏与向往。
星河长老被那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托起,心中震撼更甚。他能感觉到那股力量的层次远超他现在暴涨的星力,浩瀚深邃,包容万物,却又精准无比,没有丝毫烟火气。他看着李恪那双深邃宁静如古井的眼眸,知道对方并非故作姿态,而是真心这般认为。
“道友……高义!”星河太上长老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体内奔腾咆哮、渴望立刻破境的星力洪流,他知道此时不是突破的最佳时机,刚得明悟,还需片刻稳固心神,感悟那份“散炉归墟,融神入道”的无上真意。他眼中沸腾的星海缓缓沉淀,变得更加深邃、包容,仿佛容下了整片真实的夜空。他郑重无比地再次拱手,语气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真诚:“道友点化之恩,重于再造!‘师’之一字,或许僭越,但道友之道行,星河望尘莫及,此礼,乃星河发自肺腑,永铭于心!” 他不再执着于拜下,但那份发自内心的尊崇与感激,已无需更多言语表达。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如同石雕般僵立的玄衡子五人,语气陡然恢复了属于太上长老的威严,却比之前多了几分难以描述的玄妙道韵:“尔等还愣着作甚?”
这一声,如同惊雷炸响在玄衡子五人耳边,将他们从极致的震惊中惊醒。五人浑身猛地一颤,连忙躬身,动作整齐划一,比任何时候都要恭敬万分:“弟子(玄衡子\/炎阳\/玄霄\/妙音\/石岳)在!”
“李道友乃我昆仑墟贵客,更是吾之道友。”星河长老的声音蕴含着一丝法则般的威严,清晰地烙印在五人神魂之上,“今日之事,所见所闻,乃宗门最高机密!若有一丝风声传出,引来宵小叨扰李道友清静,或引来外域觊觎……尔等当知后果!” 那“后果”二字,带着合体境大能无形的精神威压,让五人瞬间冷汗浸透后背,元神都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谨遵太上法旨!弟子(吾等)若有泄露,甘受道基崩毁、神魂俱灭之刑!” 五人齐声应诺,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恐惧到了极致。他们毫不怀疑星河长老的决心,更深深明白李恪存在的消息若是泄露,会给昆仑墟带来何等无法想象的变数!保护他,就是保护昆仑墟自身最大的秘密和机缘!
星河长老这才微微颔首,目光重新落回李恪身上,威严尽敛,再次化为纯粹的敬重:“李道友,适才星力激荡,惊扰道友清静,还请见谅。”
李恪随意地摆了摆手,目光似乎穿透了揽星阁的穹顶,望向外界那缓缓盘旋的磅礴星力天河:“无妨。道友初窥门径,引动星河呼应,此乃天象自然之妙,颇为壮观。道友此刻当稳固心神,体悟所得,不必压制过甚。此地有李某在,无需担忧。”
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但那份掌控全局、视引动九天星力如等闲的气度,再次让众人心神摇曳。尤其是那句“此地有李某在”,如同定海神针,瞬间抚平了星河长老最后一丝顾虑。
星河太长老眼中感激之色更浓,再无犹豫:“如此,多谢道友护持!” 他当即盘膝坐下,双目微阖,不再刻意压制体内汹涌澎湃的力量和那喷薄欲出的突破契机。周身星辉不再狂暴,反而如同温顺的河流般流淌起来,隐隐与殿外天空那浩瀚的星力图卷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共鸣。无数细微的星光符文在他体表浮现、明灭,仿佛一个个微缩的星辰在演化生灭。一股更加庞大、更加深邃、更加契合宇宙韵律的气息,开始从他身上缓缓升腾、凝聚。天空中汇聚的星力图卷旋转的速度加快了几分,无数肉眼可见的、纯粹由星辰精华凝聚的银色光点,如同星屑雪片般,开始穿透揽星阁的禁制,无声无息地飘落,大部分融入星河长老体内,小部分散逸在殿中,连带着玄微子等人沾染了一点,都感觉神魂一阵清凉舒泰,修为隐有精进之感。
李雪好奇地伸出小手,接住几片飘落的银色星屑,那点点星光在她掌心跳跃,冰凉舒适,旋即没入肌肤。她舒服地眯起了大眼睛,又偷偷看了一眼盘坐着的星河长老,觉得这个老爷爷身上的光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好看。白雪和那只稍大的白狐也仰着头,追逐着飘落的星屑,发出愉悦的低鸣。青丘则是安静地伏在李雪脚边,九条蓬松的狐尾轻轻摆动,将飘向李雪的些许不稳定星力余波悄然抚平,冰蓝色的眼眸偶尔掠过星河长老体表流转的道韵,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它周身的气息愈发深邃内敛,隐隐与这片降下星辉的天地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和谐,仿佛它本就是这片星光的一部分。
玄衡子五人屏息凝神,如同最忠实的护卫,守护在星河长老周围,更是守护着那份源自李恪的敬畏。他们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地感受着太上长老身上那每分每秒都在变得更加宏大玄妙的气息,同时也承受着另一侧李恪那深不见底的平静所带来的无形压力。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失去了意义。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一柱香的三分之一),星河太上长老身上的星光符文骤然一亮,旋即如同百川归海般收敛入体。他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睛,不再是深邃的星海,而是如同两颗经历了宇宙初开、星河演化的古老星辰,明亮、清澈,却又蕴含着无法言喻的沧桑与智慧。一种圆融无碍、混元如一的气息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合体初期巅峰的境界彻底稳固,甚至隐隐触碰到了那层通往中期的坚韧隔膜!虽然未能一举突破,但困扰他三百年的枷锁已碎,前路再无迷茫,只需按部就班地积累打磨,突破中期已是水到渠成之事!
他站起身,周身再无半分迫人的威压,反而给人一种与天地自然融为一体的和谐感。他再次转向李恪,这一次,没有深揖,只是无比郑重地、带着最高敬意的拱手礼:
“李道友,此番……星河得以破开迷障,境界高涨,全赖道友金言玉语,拨云见日!此恩此德,星河没齿难忘!日后道友但有所差遣,只要不违星河本心道义,昆仑墟上下,愿效犬马之劳!” 他的声音平和温润,却蕴含着千钧重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