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吗？要不我轻.点？”
他睁着眼睛，眼神明亮，口齿清晰地问。
让她想起了韩伟说过的水红，他讨厌水红那时候睁着大眼。
而今，他如此沉着冷静地和她商议一件不属于冷静范畴的事。
这真是什么“款式”都有。
在他们关系没有质的飞跃之前。
她都不知道，这么高大的人，是这样“温柔体贴”的。
原本她都准备了她小豹子的爪牙，只要不爽，难说不会挠人。
就像她那次狠狠地咬他。
以前和韩伟，因为最初的迟疑、混沌、怯懦，没学会反抗，只会求饶。
现在有点会了。骂人、撕人，咬人。
她以前跟韩伟说惯了“不要”“不行”“求你”“轻点”。
现在让她改口对陆天远说“重点”“猛.点”？
真说不出口，不习惯。万一说了也没用，多尴尬。
只好顺着他，“嗯”。
唉唉，事实已经很……轻了好吧。
这可咋办……
这种事可以沟通吗？说错了话伤人自尊，适得其反岂不更糟？
就像饥肠辘辘想要吃大餐的孩子，跟着窘迫的父母赶集。
小摊上给买个包子吃，就觉得很好了，不知道孩子的饭量。
不饱的感觉，总是吊着胃。
不如采用韩伟的伎俩拉长战线，聊个天吧。
她问，你以前跟陆昶他妈，什么感觉？
他竟然也不避讳。
“她那人懒，喜欢在这种时候吃东西。一边吃苹果一边看电视，让我一个人。”
突然想起了什么，居然中途……去开电视机。
然后将她抱过来，换了个方向，头朝着电视。
她想起在“她的”新房，那次，韩伟也开了电视。
但他一眼都不看，顾不上。
陆天远却分了神去看电视。正在播放一个关于反腐的电视剧。
这些日子，他都在间断追这个剧，似乎找到了和他命运契合的某个共鸣点。
对呀，他说过他在那个大医院当院长时，被人弹劾挤兑下台。
该不会是……贪腐吧？
还有他和前妻2号，是怎么好上的？难道真的是先和1号离了婚，才认识的2号……
会不会也是先出轨，才离婚的？真不敢想象。
哎哟，她对这个人显然了解太少了哦。
她居然也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走神了。
赶紧让思绪回笼，毕竟春宵一刻值千金。
闭眼，畅想，享受……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电视还在继续。一个很老的片子，《大雪无痕》。
果然反腐题材。
她突然有点担心他的工作。她最需要安全感，他的工作，稳定吗？
王院长老头儿总是说他“卑鄙小人”，该不会和贪腐扯上关系吧？
他说谢谢她在他最落魄的时候跟了他，这么说，他很落魄？落魄到什么程度？钱够花吗？
堪堪反思自己的“婚姻”，是不是有点草率了？
他去卫生间清理了一下自己。
天快亮了。
他呼吸没有平稳，显然这些天他睡眠不太好，有点持续性心动过速。
下班是累的，完事后是累的，早晨起床，还是没有缓过来的样子。
这是有多少心事压着？
她一心只知道爱爱爱，却从不了解他的内心世界、经济状况、前途规划。
他重新躺下，闭着眼睛问她：“你从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她做出甜蜜回忆状：“应该从你背着我去医院的那天夜里。让我觉得，从此，我的生命都交给你了。”
他：“没良心的臭丫头，我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你。”
“喜欢到什么程度？”
“第一次见你就想睡你。”
果然男人的想法都一样。
她傲娇了一下：“第一次见我就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
“最后都没有睡到。”
朝他怀里靠了靠。“我最初只是喜欢你，没想过用来当老公。”
他说：“以后给你用一辈子。”
“可是如果你先死了怎么办？”
这话问得，有没有情商。
他睁开眼：“那你就再找个爱你的人嫁了，总不能一个人孤独过一辈子。”
她伸手去捂他的嘴，“你绝对不可以比我先死，我先死才行，你答应我！”
陆天远有些疲惫，觉着“这孩子”胡搅蛮缠。
有些事不在一条线上，有些事得解释，有些事还得哄。
这哪里像二十多岁的的大学生，分明就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自己找的，哄着吧。
半闭着眼问了一句：“你比我年轻这么多，为什么还要比我先死，那你不亏了？”
“因为我不会办丧事。”
她认真地说，“如果你死了，该怎么办手续，怎么找人殡葬，骨灰埋在哪里……我都不会。”
他睁开眼大笑起来，拍拍她，“睡吧，别担心，办丧事我会。”
小丫头有小丫头的有趣。
但他又睡不着了。起来去阳台上抽烟。似乎有心事。
江琳看不出他的心事。
“新婚燕尔”，她要分分钟的甜蜜相伴。
她穿上睡衣，跟到阳台上，从背后抱着他的腰，靠在他宽大的后背上。
“好舒服呀。”她一直迷恋这种巨大港湾的感觉。
他却说，“假如有一天，我浪迹天涯，你愿意跟着我吗？”
她还在陶醉地摇晃着他的身躯：“当然愿意呀，但是你怎么会浪迹天涯呢？”
“还有陆昶呢，还得供他上学，给他买房子……对了，将来咱们去哪里买房子呢？”
他将她扣在他腰间的手盖在手下，轻轻握着。“大概去北京周围吧。”
江琳：“那咱们和陆昶住一起？”
他：“只要他有房子了，我就无所谓了。”
“那我呢？你不是说我们将来再生个女儿吗，你会疼爱我俩的，你说的！”
他：“将来的事将来再说，你跟着我就行了。”
她依然伏在他后背上，糊糊涂涂想着以后的事：
“到时候你老了，我和陆昶两口子住一起，然后，你更老了，去世了……”
突然她抽回手，绕到他前面，抠着他胸前的扣子问：
“如果你死了，陆昶和他老婆不让我和他们一起住，怎么办？”
这个问题不是她深思熟虑的结果，而是话赶话，突然得到的灵感。
他一愣。显然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他眼里闪过一抹内疚、心疼，将她紧紧拉进怀里。
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