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峰首座道场内,父女三人垂首而立,刚刚经历完陆雪琪一场盛怒的训诫。
宁遥被严令禁止再胡乱教导孩子危险法术;宁小小被要求,日后修炼任何大规模法术,必须在绝对无人的场所,并有师长在场监督;至于宁一一,陆雪琪并未当众多言,只私下叮嘱她莫要太过顽皮,并温和而明确地要求她,若是不喜欢张小云,需尽早、清楚地告知对方。
看着一双儿女垂头丧气地退出道场,宁遥心里竟有些打了胜仗般的暗爽。这两个小家伙,平日总仗着他的不忍心而无法无天,如今总算有人能治住他们了。
然而,这份轻松很快被更重要的事驱散。他走到陆雪琪身旁坐下,执起她微凉的手,在唇边轻轻一吻,语气变得郑重:“雪琪,你也感受到了吧?天地……升格了。我们……可以突破了。”
陆雪琪闻言,眸中却并未泛起喜悦。炼虚合道之上,便是成仙。他们早已站在此界顶点多年,若非世界限制,早已踏出那一步。飞升他界并非难事,但那里没有青云,没有草庙村,没有他们的不羡仙。正因眷恋此间烟火,他们才始终维持着近乎凡人的起居习惯。
如今能在本界成仙,她本该欣喜。可一股难以言喻的忧虑萦绕心头——这是前人未至之境。而她更清楚,宁遥必定会坚持由他先行闭关探索,并且,不容她拒绝。
陆雪琪眼中流露出担忧与即将分别的难过,在外她是冷若冰霜的月神,在他身边,却始终是那个会因离别而不舍的女子。她沉默着,将万千牵挂压在心底。
“放心吧,雪琪。”宁遥将她揽入怀中,在她背上轻抚,“你我境界早已圆满,此次我只是先行观测,并非真正突破,不会有事,也不会耗时太久。”
陆雪琪终是没有将担忧说出口,怕不吉利的言语会影响到他。她只是在他怀中轻轻颔首,低声道:“好,一切顺利。”
翌日,宁遥动身前往十万大山寻找兽神,为闭关做准备。陆雪琪则开始常住首座道场,调整自身状态。宁小小与宁一一被暂时托付给大竹峰的张小凡夫妇照料。
时光在静静的思念中流淌。
与此同时,河阳城内,因即将到来的“仙道会盟”而变得人声鼎沸,各色修真世家与小型门派云集于此。
城中最为闻名的山海苑内,宁一一正心不在焉地摆弄着腰间一枚银白色的小铃铛。她已在此等候多时。
“妹妹!”熟悉的呼唤传来,张小云一身青云制式衣袍,御剑落下,额上带着细汗。
“小云哥,你来了。”宁一一迎上前,习惯性地递上手帕,“都说了不着急的。”
张小云憨笑着接过,习惯性地想去拉她的手。宁一一眼神微闪,不着痕迹地避开,顺势将手帕塞进他手里,岔开话题道:“快擦擦吧,一身汗。这家店的寐鱼听说是一绝,我们尝尝。”
“好,都听妹妹的。”张小云笑容灿烂。
“小云哥……”宁一一低下头,声音有些犹豫。看着他阳光灿烂的笑容,那些决绝的话到了嘴边,更难说出口。“你知道为什么河阳城近来这么热闹吗?”
张小云不疑有他,兴致勃勃地解释起来:“是因为十八年一次的仙道会盟啊!萧师伯为了选拔英才,定下此会,让各方弟子择优选派……后日便是会盟之期,所以人才这么多。”
提到选拔弟子,宁一一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她自幼无法修行,虽得父亲以秘法淬体,肉身力量堪比玉清六层的修士,却终究无法像身边人那样御物飞天。翱翔天际,是她心底可望而不可即的梦。
张小云见状,顿时手足无措,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妹妹……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宁一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暂时冲散了心头的阴霾。
然而,这短暂的轻松被一声巨响打破!
咔嚓!
一道人影撞碎他们身旁的桌椅,狼狈地摔在地上。
宁一一反应极快,一把拉过张小云向后跃开。她恼怒地抬头,看向来人飞出的方向——一群身着青袍、右胸绣着精美小剑纹饰的弟子,正倨傲地站在那里。
“什么人!敢在河阳城动手?不知此地禁止动武吗?”宁一一上前一步,厉声质问。他们险些伤到张小云,更公然违反青云禁令!
为首的年轻男子神态轻蔑,仰着下巴:“青云又如何?如今还不是要求着我们这些小门小派联合,方能对抗魔道?你以为,如今的青云还是十八年前道玄、万剑一的青云吗?”
听到对方竟敢如此不敬地直呼师爷名讳,宁一一心中怒火骤起!
她重重一跺脚,火红的身影如离弦之箭般凌空而起,修长笔直的腿带着凌厉的风声,狠狠抽向那口出狂言的男子!
那男子猝不及防,被直接抽飞出去。他带来的弟子大部分修为平平,法术施放速度远不及宁一一的身法迅捷,转眼间便被拳脚放倒一片。
剩余几个修为稍高的弟子惊怒交加,迅速结成剑阵。密集的剑雨瞬间笼罩了刚落地的宁一一!
她极力闪避,身形灵动,但剑雨过于密集,一道剑气终究还是划过了她的手臂,带出一串血珠。更多的剑气紧随而至,眼看便要将她吞没!
“不要!”张小云心急如焚,生平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无力。
铛!铛!铛!
千钧一发之际,宁一一腰间那枚银色小铃铛自动飞起,化作一道金光悬于她头顶,眨眼间变为一口凝实的银色大钟,道道赤红色魔气垂落,将她牢牢护住。凌厉的剑气撞在钟壁上,只激起阵阵涟漪,声如洪钟,却无法撼动其分毫。
几乎在同一瞬间,一轮明月散发着巨大光辉,陡然间出现在青天白日之下!一道撕天裂地的蓝色流光,自青云山巅破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