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往秦府的马车上,大公子特意叮嘱春芽:
“今天到了那边,跟紧我,一步也别离远了。
秦婉清那人……我怕她找由头给你难堪。
离我近点,她总不好当着我的面发作。”
他心里是真不放心。
春芽点点头,心里也绷紧了弦。
秦小姐的生辰宴,对她来说,恐怕是场鸿门宴。
秦府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女眷们在后花园赏花说笑,公子们则在临水的亭阁里高谈阔论。
大公子林景衡虽人在亭阁,心思却有一大半挂在不远处的春芽身上。
看她安静地站在角落,低眉顺眼,却始终在自己视线范围内。
秦小姐秦婉清和几个交好的小姐,包括林府的林明雅、林明舒姐妹,正在一丛名贵的菊花前说笑。
秦婉清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亭阁,正好看见春芽上前,动作轻柔地替大公子解下略厚的披风。
大公子微微低头,目光落在春芽专注的侧脸上,唇角竟勾起一丝极淡、却异常清晰的温柔笑意。
那笑意像根针,狠狠扎进秦婉清眼里!
她握着团扇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妒火瞬间烧掉了她最后一丝理智。
秦婉清强笑着对身边人道:“你们先赏着,我瞧见个熟人,去去就来。”
说完,快步走到一个不起眼的小丫鬟身边,低声急促地吩咐了几句。
那小丫鬟点点头,朝着亭阁方向跑去。
不一会儿,春芽见一个小丫鬟跑到大公子跟前,行了个礼,转身对着春芽说道:
“春芽姐姐,老太太在前厅唤您过去一趟,说是有事吩咐。”
春芽心里咯噔一下,老太太在前厅唤自己有何事?
她下意识看向大公子。
大公子眉头微皱,立刻对身边的林墨低语:“你跟着去。”
春芽却轻轻摇头,对林墨小声道:“没事,你跟着大公子吧,我去去就回。”
她想着老太太传唤一个丫头,林墨跟着去反而显得奇怪。
她冲大公子安抚地笑了笑,转身快步朝通往前厅的花园长廊走去。
秦婉清见春芽果然独自离开,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也悄然离了人群。
春芽刚走进长廊,才转过一个弯,就被秦婉清带着贴身丫鬟彩屏堵住了去路。
“春芽姑娘,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儿啊?”
秦婉清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拔高的温婉,眼神却像淬了冰。
春芽心知不妙,但面上不显,恭敬地行礼:“回秦小姐话,奴婢奉老太太之命,去前厅听吩咐。”
“老太太?” 秦婉清轻笑一声,缓步上前,那笑容里却无半分暖意,
“倒是个忠心为主的。只是……”
她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冷厉,“你这忠心,是不是用错了地方?
仗着有几分姿色,得了主子几分青眼,就忘了自己骨头几两重?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一个通房丫头,再得宠,也不过是主人身边解闷儿的玩意儿,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我今日就要敲打敲打你,免得你不知天高地厚,真以为能一步登天!
日后爬上了主子的床,就敢作威作福,忘了自己卑贱的本分!”
这番话说得刻薄至极,句句戳心。
春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
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直视秦婉清,声音清晰镇定:“秦小姐金尊玉贵,教训奴婢,是奴婢的‘福气’。
小姐说奴婢‘心比天高’,奴婢惶恐。
奴婢只知道恪守本分,尽心伺候主子,不敢有非分之想。
至于‘上不得台面’、‘玩意儿’、‘卑贱’这些词儿……”
春芽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和坦然,“奴婢在栖迟院,从未听大公子和老太太如此训诫过。
大公子只教导奴婢,尽心做事,安守本心便是好。
莫非……秦府教导下人的规矩,与林府不同?
是奴婢孤陋寡闻了?”
这话软中带硬!
林府主子都没这么骂我,你一个外人凭什么用这么难听的词?
秦府不过尔尔!
秦婉清没料到她一个丫头敢如此顶撞,还句句在理,堵得她一时语塞。
她怒火中烧,恨不得一个巴掌扇在她的脸上!
可是碍于身份,又有这么多客人,她不能动手。
她气得脸色微红,指着春芽怒道:“你……你巧言令色!不知廉耻!
分明就是存了攀附的心思,还敢狡辩!
林公子何等人物,岂是你这等贱婢能肖想的?你……”
“秦小姐!” 一个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打断了她的话。
秦婉清一惊,回头看去,只见林景衡面沉如水,带着林墨大步走来,目光如刀锋般落在她身上。
原来是大公子不放心,让林墨悄悄跟着春芽。
林墨发现秦小姐果然截住了春芽,赶紧回去禀告大公子。
大公子立刻起身,大步流星的赶过来。
春芽看到大公子,心里一紧,生怕他为了自己跟秦小姐吵起来。
这是秦府,有众多客人,闹开了不好看,赶紧上前一步想说话。
大公子却已走到她身边,目光在她脸上一扫,带着温柔的安抚。
随即他冷冷看向秦婉清:“秦小姐好大的威风!
不知我栖迟院的人,何时得罪了小姐,竟劳烦您在这僻静处亲自‘指点’?”
秦婉清被林景衡抓个正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又惊又怒。
她迅速换上一副委屈又大度的表情,勉强笑道:“林公子误会了。
我……我不过是看春芽姑娘伶俐,想着替公子多提点她几句。
毕竟她是公子身边贴身伺候的人,更该懂得分寸,尽心服侍公子读书。
万不可让公子因她而分了心,耽误了锦绣前程才是正理。”
林景衡闻言,脸上寒意更甚。
他忽然伸手,在春芽惊愕的目光中,稳稳地握住了她的手!
春芽下意识想抽回,却被他紧紧攥住。
“秦小姐多虑了。” 林景衡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回荡在长廊里。
“春芽是我的通房,早已是我林景衡的人。
她如何服侍我,如何行事,自有我来教导,无需外人置喙!
她安守本分,尽心尽力,我心中自有明断。
谁若轻贱她、不尊重她,便是对我林景衡不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