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萝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就是你们挡的!
一个小小的乡君,也敢跟郡主抢道?还不认错!”
兰香气不过,指着两辆马车说:“你睁大眼睛看看,这路上谁占的地方大?
明明是你家郡主的车驾几乎横在路中间,反倒怪我们?”
“兰香,别说了。”
春芽轻声打断,也从车里下来。
兰香赶紧伸手去扶。
绿萝见兰香不慌不忙的竟然反驳自己的话,更加来气了。
声音更加尖亮:“你这个丫头还敢顶嘴?不要命了吗?”
春芽没理会绿萝,只是深吸一口气,走到郡主的马车前,对着紧闭的车帘,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民女李春芽,见过郡主殿下。”
车帘被一只白皙的手轻轻挑开,永宁郡主朱沅宁露出脸来。
她今天打扮得格外艳丽,头上的珠翠闪闪发亮,可眼神里尽是瞧不起人的轻蔑之色。
她嘴角一撇,声音又亮又脆,故意让周围的人都听见:
“哟,我说是谁挡了我的路呢,原来是鼎鼎大名的‘嘉禾乡君’呀?
这刚从田里滚完泥巴回来,就这么着急进城?”
春芽听到这充满敌意的声音,心下一沉,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没有起身。
郡主也不叫起,只是上上下下打量她,忽然嗤笑一声:
“哼,‘乡君’?名头倒不小。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哪家的贵女呢。
可扒了这身朝廷赏的衣裳,你不还是那个扫地捧盆的丫鬟出身?
怎么,如今攀上高枝,得了份皇差,就忘了自己是谁了?
还敢痴心妄想攀附你不该攀的人?”
这话说得又尖刻又难听,周围渐渐聚拢了一些人。
有进城卖菜的农户、赶路的商人,还有几个外邦打扮的外域商旅人,都好奇地往这边看。
守城的士兵也注意到了,探头张望。
人群里开始低声议论:
“那是郡主吗?对面那个素雅恭顺的女子是谁?”
“好像是个乡君……郡主怎么骂得这么难听?”
“丫鬟出身又怎么了?人家现在不是替皇上种粮吗……”
春芽脸色微微发白。
她慢慢直起身,站得笔直,平静地看向郡主:
“郡主殿下,春芽蒙皇上恩典受封乡君,负责育种推广之事,一心只想把差事办好,报答皇恩。
从前我确实是奴婢,但早已脱了奴籍,如今是良民,更为皇上当差。
殿下在这里提旧事,恐怕不太合适,也有失您的身份。”
她语气不卑不亢,每句话都落在“皇差”“圣恩”上,反倒显得郡主是在无理取闹。
郡主没想到她敢回嘴,还如此伶牙俐齿,顿时气得柳眉倒竖,脸都有点红了。
“你……好个嘴硬的丫头!少拿皇上来压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不就是靠着旧主那点情分,妄想攀高枝吗?
我告诉你,没门!”
“郡主!”春芽声音忽然抬高,目光坚定,
“请您慎言!
春芽行事,对得起皇上,对得起百姓,心里只装着育种这一件事,从没有非分之想!
您在这里堵着路,当众羞辱有爵位在身的人。
若是耽误了皇差,这个责任……您担得起吗?”
她直接把话挑明到了“耽误皇差”的层面,四周的人听得更清楚了。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不少人开始点头,低声附和:
“是啊,人家是办正事的……”
“郡主这样拦路骂人,确实不太体面。”
“我听说这乡君种的麦子收成好,是好事呀……”
连那几个外邦商人也摇头,显然看不惯郡主这般作派。
守城的官兵互相使了个眼色,觉得不能再任由事态发展下去。
一名小队长赶紧走上前,对两人拱手道:
“郡主、乡君,这是城门要道,堵久了实在不便。
二位能否先挪一步……?”
话虽是对两人说的,可他的目光更多看向郡主。
围观众人心里透亮,郡主才是堵塞交通的源头。
郡主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本来想当众让春芽难堪,没想到反而让自己下不来台。
她狠狠瞪了春芽一眼,又扫了一眼周围那些带着同情和不满的目光,知道今天占不到便宜了。
于是她冷哼一声,甩下一句:“你等着瞧!这事没完!”
说完,便气呼呼地摔下车帘。
绿萝立刻机灵麻利的爬上马车,命车夫驾车离开。
一场风波,暂时以郡主的退却告终。
见郡主的马车离开,春芽才轻轻松了口气,这才发觉后背一层冷汗。
她转身对那位士兵小队长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然后在众人各式各样的目光中,重新登上马车,缓缓驶进城门。
经过这一场,“嘉禾乡君”被永宁郡主挡在城门找茬,却不慌不乱、有理有据的应答之事,定会被围观众人口口相传,在京城悄悄传开。
而春芽的沉着和智慧,也悄悄为她赢得了不少人的尊重。
但她心里清醒,这只是开始。
郡主朱沅宁回到王府,心中的怒火非但未消,反而愈烧愈旺。
一想到李春芽那张平静无波、甚至敢与她据理力争的脸,她气得都要七窍生烟了!
“好一个李春芽!好一个‘嘉禾乡君’!”
她生气的在房中来回踱步,“一个爬床出来的贱婢,侥幸得了份皇差,就真以为能跟本郡主平起平坐了?
竟敢如此牙尖嘴利,不把本郡主放在眼里!
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怕是不知道这京城的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她当即悄悄唤来王府的护卫头领李三,压低声音,吩咐了一番。
李三听完,脸色骤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都带了颤音:
“郡主!这……这可是陛下亲旨的皇差!
若是……若是出了差池,追查下来,王爷也护不住啊!
小人万死不敢!”
永宁郡主气得踢了他一脚,骂道:“蠢材!谁让你亲自去动手了?
你的脑子就不会转个弯吗?”
永宁郡主恨铁不成钢的嫌弃白瞪了李三一眼,
“真不知道你这总护卫是怎么当的?
去!找些可靠的人,去酒楼茶肆,把她在扬州如何狂妄招亲、提出的那些大逆不道的条件,都给我散出去!
让京城的人都听听,她是个什么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