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光，扭曲的影。
这里绝非自然造化所能形成。虚空裂隙的边缘，如同神只随手撕裂的画布，边缘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不断弥合又不断撕裂的锯齿状。空间本身在这里变得脆弱而混乱，各种颜色的光线如同被顽童揉捏的彩带，胡乱地缠绕、折射、破碎，形成一片片光怪陆离、不断变幻的色块区域。没有上下左右之分，脚下踩踏的，是某种坚逾精金、却又呈现出半透明质感的奇异晶石平台，平台边缘之外，便是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黑暗。黑暗深处，隐隐传来低沉的、如同亿万星辰在相互摩擦湮灭的恐怖声响，仅仅是声音的余波，便足以让意志稍弱者心神摇曳，几欲疯狂。
空气稀薄得近乎真空，狂暴的空间乱流如同无形的剃刀，在平台外围呼啸盘旋，切割着一切试图闯入的物质。平台表面，一层极其微弱、几乎透明的淡银色光膜艰难地维持着，其上无数细密的符文如同活物般飞速流转，竭力抵抗着外界那无处不在的侵蚀与拉扯之力。这是林衍凭借洛书虚影的指引，在虚空裂隙的狂暴边缘，硬生生开辟并稳固下来的、一处勉强能容身的“孤岛”。
死寂，是这里的主旋律。除了那永恒的背景噪音，便只剩下众人压抑的呼吸和心跳。
林衍站在平台最前方，背对着众人，身影在扭曲的光影中显得有些模糊。他负手而立，目光穿透那层薄薄的护罩，投向裂隙深处那无法想象的混乱与黑暗，似乎在感应着什么，又似乎在等待。他身上的青袍略显陈旧，却纤尘不染，一股无形的、渊渟岳峙般的气度自然散发，成了这片绝险之地唯一能让人心安的锚点。
了尘盘坐在平台一角，如同亘古不变的磐石。他双目微阖，手中捻动着几颗新换的乌木佛珠，只是那指尖捻动的速度，比往日似乎快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毫厘。一层薄而坚韧的暗金色佛光笼罩着他周身尺许之地，将外界混乱的光影和低沉的湮灭之音隔绝开来，自成一方宁静天地。然而，他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凝重，却比在崩塌的密室时更深沉了几分。
齐岳站在林衍身后不远，位置并不突出，却如同一个无形的力场核心，牢牢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他换上了一身简单的黑色劲装，包裹着那具初成的雷火道体。没有刻意催动，但仅仅是站在那里，身体周围的空间便呈现出一种微妙的扭曲感，仿佛光线在靠近他时被无形的力量微微偏折。皮肤下，偶尔会有一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银白电弧一闪而逝，或者一点暗红的火星在肌理深处明灭不定。他的气息异常内敛，深沉如渊海，再无突破时那狂暴的宣泄。可正是这种内敛，反而更让人感到一种源自生命本质的沉重压力。
无需言语，无需动作。他只是平静地站着，目光扫过这片混乱的虚空，那双深邃如混沌的眼眸里，映照着破碎的光影，雷霆与火焰的虚影在瞳孔深处轮转生灭。每一个被他目光扫过的人，无论是历经磨难、心如铁石的老成员，还是初来乍到、心怀忐忑的新面孔，都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了一下，呼吸不由自主地变得小心翼翼，体内的法力流转都下意识地放轻放缓，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沉睡的太古凶兽。
这就是…混沌金丹？雷火道体？几个新加入的、穿着九霄剑宗内门弟子服饰的年轻人，脸色微微发白，下意识地彼此靠近了些。其中为首一人，剑眉星目，面容刚毅，背负着一柄古朴长剑，气息锋锐，赫然有金丹初期的修为。他叫金锐，本是九霄剑宗年轻一代的翘楚。此刻，他强压着心头那莫名的悸动与寒意，目光死死盯着齐岳的背影，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身边一个面容姣好、眼神却带着几分惊惶的女弟子，更是下意识地抓紧了金锐的衣袖，嘴唇翕动，传音道：“师兄…他…他真的只是金丹后期？这威压…比师尊…还要…”
金锐没有回答，只是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体内的本命灵剑在鞘中发出极其低微的嗡鸣，那是遇到更高层次力量压迫时本能的畏惧与…战栗！他引以为傲的剑心，此刻竟有些动摇。这绝非简单的境界压制，更像是一种生命层次的碾压！这就是敢于对抗“伪天道”并活下来的存在？
平台上的气氛，在死寂中酝酿着无声的暗流。老成员们衣衫多有破损，脸上带着风霜与疲惫，眼神却像淬炼过的刀锋，锐利而坚定。他们默默地检查着随身的法器、丹药，或者闭目调息，抓紧每一刻恢复力量。他们的目光偶尔掠过那些新面孔，尤其是那几个九霄剑宗的弟子时，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信任，在这条路上，是用血与命浇筑的。
新人们则显得有些拘谨。除了金锐等几个剑宗弟子，还有几波人。有穿着粗布麻衣、气息彪悍、眼神透着野性光芒的散修；有面色苍白、周身缭绕着淡淡阴气、显然是常年与尸鬼打交道的赶尸派弃徒；甚至还有一个穿着锦绣华服、面容俊美、眼神却带着深深倦怠和一丝癫狂的世家公子哥。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的遭遇，唯一的共同点，便是对头顶那片“天”的怀疑与憎恨，以及胸膛里尚未彻底熄灭的“求真”之火。此刻，在这诡谲的虚空裂隙边缘，面对林衍、了尘这样深不可测的前辈，尤其是那个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齐岳，他们下意识地聚拢成各自的小团体，沉默地观察着，等待着。
时间，在混乱的光影和低沉的湮灭声中，仿佛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刻，也许是一个时辰。
一直静立如雕塑的林衍，缓缓抬起了右手。他的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在牵引着无形的丝线。
嗡——！
一声低沉而宏大的嗡鸣，毫无征兆地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响起！平台中央，一点清蒙蒙的光芒凭空浮现，随即迅速扩大、拉伸、凝实！
龟甲！一片巨大、古老、散发着无尽岁月沧桑气息的龟甲虚影，缓缓在平台中央的虚空凝聚成型！龟甲上，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天然形成的、如同星辰轨迹般玄奥莫测的天然纹路！这些纹路并非静止，它们在龟甲虚影中缓缓流转、明灭，每一次流转都仿佛蕴含着天地初开、万物演化的至理！一股浩瀚、苍茫、仿佛源自天地本源的古老气息，瞬间弥漫开来，甚至短暂地压过了齐岳身上那内敛的混沌威压，更将平台外围那狂躁的空间乱流都排斥开数尺！
“洛…洛书？！”人群中，一个须发皆白、气息渊深的老修士失声惊呼，眼中爆射出难以置信的光芒，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他钻研阵法符箓一生，这传说中的先天至宝虚影，只在最古老的残破玉简中见过只言片语的描述！
了尘捻动佛珠的手指骤然停住，猛地睁开双眼，暗金色的瞳孔中映照着那片流转不息的龟甲虚影，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其凝重的神色。他低宣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先天之机，果然在此！”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突然出现的古老虚影死死攫住，连呼吸都忘记了。金锐等九霄剑宗的弟子更是瞪大了眼睛，心神剧震。洛书！传说中的河图洛书？竟真的存在？还掌握在求真会手中？
林衍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他神色肃穆，眼神锐利如穿透万古迷雾的利剑，紧紧锁定着洛书虚影上那些流转不息的天然道纹。他抬起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仿佛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指尖萦绕着一缕极其精纯、近乎透明的青色灵光。
他的指尖，如同最精准的刻刀，带着一种与大道同频的韵律，缓缓点向那片不断演化的龟甲虚影！
指尖与虚影接触的刹那——
嗤！
仿佛滚烫的烙铁按在了冰面！一道刺目的青光在林衍指尖与洛书虚影接触点骤然爆发！他指尖萦绕的那缕青色灵光，如同投入熔炉的引线，瞬间被龟甲上那些浩瀚无边的道纹疯狂吞噬！
“呃！”林衍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身体剧震，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鲜红的血迹！显然，强行引动洛书虚影推演天机，并试图锁定某个特定的、被重重遮蔽的坐标，对他而言是极大的负担，甚至可能引动冥冥中的反噬！
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却更加炽盛！那是一种近乎燃烧生命本源的决绝！指尖的青色灵光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更加凝练、更加不顾一切地注入那片龟甲虚影！
嗡——嗡——嗡——！
洛书虚影剧烈地震颤起来！其上流转的亿万星辰道纹瞬间加速，如同沸腾的星河！无数细微的、代表着不同天机轨迹的符文线条疯狂地扭曲、断裂、重组！整个龟甲虚影变得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崩溃！一股令人心悸的、仿佛被整个天地所排斥的恐怖压力，如同无形的山岳，轰然降临在这片小小的平台之上！
“噗！”几个修为稍弱的新人，直接被这股无形的天机反噬压力震得口喷鲜血，萎顿在地。就连金锐这等金丹修士，也感觉胸口如遭重锤，气血翻腾，护体灵光明灭不定！
了尘霍然起身，枯瘦的手掌猛地向前一按！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暗金色“卍”字佛印脱手飞出，瞬间印在剧烈震颤的洛书虚影之上！佛印金光大放，带着镇压万邪、稳固空间的磅礴佛力，强行帮助林衍稳定那濒临崩溃的推演！
“林施主！就是此刻！”了尘的声音如同狮吼雷音，在这片混乱的天地间炸响！
林衍眼中精光爆射，染血的嘴唇猛地张开，发出一声穿金裂石、仿佛用尽生命所有力气的低吼：“归墟——现形！！！”
“归墟”二字，如同带着某种禁忌的魔力，又仿佛是开启最终秘密的钥匙！
随着这声决绝的低吼，林衍指尖最后一点精血混合着本源灵光，悍然注入洛书虚影！
轰隆隆——！！！
整个虚空裂隙边缘的平台，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无形的炸弹！狂暴的空间乱流被瞬间排开，形成一个短暂的真空地带！那一直艰难维持的淡银色护罩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悬浮的洛书龟甲虚影，在承受了林衍最后的献祭和了尘佛印的镇压后，猛地向内一缩，仿佛塌陷成了一个奇点！
下一刻！
奇点轰然爆发！
龟甲虚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浩瀚无垠、深邃到令人绝望的——星图！
这星图并非悬挂于外，而是如同活物般，从爆发的奇点中心向着四面八方、上下左右无限延展，瞬间将整个平台上的所有人都囊括其中！众人仿佛置身于无垠的宇宙深空，脚下是虚空晶石平台，头顶和四周，却是旋转流淌的璀璨星河！
星图之中，亿万星辰闪烁明灭，或璀璨如钻，或黯淡如尘，或凝聚成巨大的旋臂星云，或散落成孤寂的星屑尘埃。无数道代表着星体运行轨迹、引力潮汐、空间褶皱的银色光线在星图中纵横交错，构成一张庞大到超乎想象、精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宇宙网络！一股宏大、冰冷、漠然、仿佛亘古不变的宇宙意志，透过这片星图，无声地碾压着每个人的灵魂！
这，就是洛书推演出的…归墟之图？
然而，这令人窒息的宇宙奇景，并未让众人的目光停留太久。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星图最深处、最核心的某个区域死死地钉住了！
那里，没有璀璨的星云，没有闪耀的恒星。只有一片…纯粹的、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黑暗！
那黑暗并非虚无，而是某种…存在！一种吞噬一切光、一切热、一切物质与能量的终极“无”！它如同宇宙核心一个无法愈合的伤口，一个万物终结的墓穴！仅仅是目光触及那片黑暗，就让人感到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无法抑制的恐惧和绝望！仿佛自身的灵魂都要被其吸扯进去，永世沉沦！
而就在这片象征“归墟”、万物终焉的绝对黑暗中心！
一只…眼睛！
一只冰冷、巨大、漠然、仿佛由最纯粹的规则和恶意凝聚而成的巨眼图案，正缓缓地、无声地旋转着！
它的轮廓清晰无比，由无数道不断湮灭又不断重生的、灰白色的诡异光线勾勒而成。瞳孔深处，并非漆黑，而是呈现出一种不断旋转的、仿佛能绞碎一切的漩涡状星云！漩涡中心，是极致的空洞，仿佛连接着宇宙之外的终极虚无！眼白的部分，则布满了密密麻麻、不断明灭跳动的、如同神经脉络般的暗红色符文，每一个符文都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冰冷的、高高在上的“天道”气息！
这只眼睛，就这么镶嵌在象征万物终焉的“归墟”黑暗中心，如同黑暗王座上唯一的主宰！它静静地“注视”着星图中的一切，注视着平台上每一个渺小的生灵。没有情绪，没有波动，只有一种凌驾于一切之上的、俯瞰蝼蚁般的漠然与审判！
天道之眼！
“呃…啊！”一个新人修士仅仅与那巨眼图案对视了一瞬，便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双手死死捂住眼睛，指缝中渗出鲜血，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瘫软下去，神魂遭受重创！
金锐，这位九霄剑宗的天骄，在巨眼图案显现的刹那，整个人如遭雷击！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瞳孔放大到极致，里面充满了极致的恐惧、难以置信的荒谬，以及一种被彻底颠覆认知的疯狂！
“不…不可能…这…这绝不可能！”他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如同筛糠。那巨眼图案中流转的、冰冷而熟悉的“天道”气息，他曾在宗门最神圣的祭天殿感受过无数次！那是九霄剑宗弟子引以为傲、日夜膜拜、视为修行根基的“天威”！
可现在，这代表无上权威的“天威”，却与那象征万物终焉、吞噬一切的“归墟”黑暗，如此完美、如此冰冷地…结合在一起！
“万…万仙…寂灭之渊？！”金锐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星图核心那片绝对的黑暗，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和恐惧而彻底变调，尖锐得如同夜枭哀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抠出来的血块！
“那眼睛…它…它竟在‘万仙寂灭之渊’？！！”
“呛啷——！”一声清脆的金铁坠地声，突兀地打破了死寂。
是他一直紧握在手中的那柄古朴长剑。灵性十足的法剑，此刻仿佛也承受不住主人心神剧震带来的冲击，更仿佛被星图中央那只冰冷巨眼的无形威压所慑，竟自行脱手，坠落在这虚空晶石平台上，发出一声哀鸣般的脆响。
金锐却浑然未觉。他整个人僵立在那里，如同被抽走了魂魄，只有嘴唇还在无意识地翕动着，重复着那个禁忌的名字：“万仙寂灭之渊…万仙寂灭之渊…” 这个名字，在九霄剑宗乃至整个修真界的古老典籍中，都只存在于最晦涩、最语焉不详的角落，被冠以“传说”、“臆想”、“不可触碰的禁忌”之名。那是上古神话时代，传说中埋葬了无数真仙、神魔，连大道法则都被彻底扭曲崩坏的终极死地！是一切存在的终点，是连时间和空间都失去意义的绝对虚无！
而现在，洛书推演出的星图，那冰冷清晰的坐标，那镶嵌在归墟黑暗中的天道之眼…竟指向了那里？！
荒谬！疯狂！颠覆！
他毕生信奉、视为至高无上的“天道”，其核心…竟在那象征着万物终焉、埋葬了上古仙神的寂灭之渊？这何止是亵渎！这简直是将他过往所有的认知、所有的信仰、所有的骄傲，都狠狠地碾碎，再丢进那永恒的黑暗里践踏！
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混合着深入骨髓的恐惧和被欺骗的滔天愤怒，如同冰与火的毒龙，瞬间席卷了金锐的四肢百骸！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钉在星图中央那只缓缓旋转的巨眼上，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胸膛剧烈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
不止是他。平台上，所有看清了那坐标、认出了那片黑暗所代表意义的人，无论是历经沧桑的老成员，还是初来乍到的新面孔，此刻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是这寂静之下，是沸腾的惊涛骇浪！
那世家公子哥脸上惯有的倦怠和一丝癫狂彻底消失，只剩下纯粹的、无法掩饰的惊惧，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晶石壁垒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几个赶尸派的弃徒，周身缭绕的阴气剧烈波动，发出滋滋的声响，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克星，眼中绿芒闪烁不定，充满了忌惮和不安。就连那几个气息彪悍的散修，此刻也脸色煞白，握紧武器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眼神中充满了面对未知绝地的本能恐惧。
万仙寂灭之渊！仅仅是这个名字，就足以让任何听闻过只言片语的修士闻之色变！那是连上古真仙都陨落埋葬的绝地！是修真界公认的有去无回、十死无生的终极禁区！传说那里空间破碎如蛛网，时间混乱如漩涡，充斥着湮灭一切的归墟风暴，更有上古仙魔陨落后的无尽怨念和不灭战魂在疯狂厮杀！任何已知的防御手段，任何强大的修为境界，在那片区域都脆弱得如同纸糊！
“嘶…” 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如同无数条冰冷的蛇在爬行。
“万仙…寂灭之渊？林…林前辈…这…这坐标…当真无误？” 一个求真会的老成员，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惊骇。他看向林衍的背影，眼神中充满了求证，也带着一丝绝望的希冀，希望这只是洛书推演的一个可怕错误。
林衍缓缓收回了点向虚空的手指。他背对着众人，肩膀微微起伏，似乎在平复着强行催动洛书带来的巨大消耗和反噬。片刻，他才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嘴角的血迹未干，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火焰。他扫过平台上那一张张写满了惊惧、质疑、绝望和难以置信的脸庞，目光最终落在了尘身上，两人视线交汇，无需言语，便已明了彼此心中的沉重与决绝。
“洛书为引，天机为证。”林衍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在这片被宇宙星图笼罩的平台上回荡，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打在众人心头，“坐标无误。天道之眼，就在归墟深处，万仙寂灭之渊的核心！”
“哗——！” 尽管心中已有预感，但当林衍亲口确认这个残酷到令人窒息的事实，平台上的气氛还是瞬间炸开！绝望的低语、恐惧的惊呼、难以置信的质疑声交织在一起。
“寂灭之渊…那是绝地！进去就是送死！”
“我们…我们怎么可能抵达那里？”
“伪天道…它竟藏在那种地方？这…这根本就是一条绝路！”
“林前辈！这…这计划…”
质疑和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万仙寂灭之渊的凶名，足以碾碎任何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
林衍没有立刻回答。他任由那些绝望的声音在平台上回荡，目光却如同磐石般坚定。他缓缓抬起手，指向那片笼罩着众人的、深邃浩瀚的星图，指向星图核心那片象征归墟的绝对黑暗，以及黑暗中心那只冰冷旋转的巨眼。
“绝路？” 林衍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他眼中燃烧着近乎狂热的信念之火，“不！这恰恰是唯一的生路！是伪天道为自己选择的囚笼，也是它最大的破绽！”
他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震得人心神激荡：
“正因为那是万仙寂灭之渊，是大道法则扭曲崩坏的归墟之地！正因为那里埋葬了上古仙神的怨念与不灭战魂！正因为那里是连伪天道都无法完全掌控的混乱绝域！” 林衍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每一张脸，“伪天道的力量在那里并非无敌！归墟的混乱风暴会撕碎它的秩序！上古仙魔残留的怨念和不屈战意，会本能地攻击它这个窃取权柄的伪神！那里，是它核心所在，也是它力量被牵制、被削弱的唯一所在！”
“而我们！” 林衍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猛地指向齐岳，“有破局之人！”
刷！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齐岳身上！
齐岳依旧平静地站在那里，雷火道体的内敛威压如同无形的屏障。面对众人或惊疑、或期盼、或绝望的目光，他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是那双深邃如混沌的眼眸中，雷霆与火焰的虚影无声地流转加速，一股沉寂而磅礴的战意，如同苏醒的火山，在他体内缓缓升腾。
“混沌金丹，雷火道体，破而后立，融万劫而不灭！”林衍的声音斩钉截铁，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齐岳的道，是自然之道，是混沌之道！他的力量，不依赖于这伪天道构筑的法则体系！归墟的混乱风暴，对他而言，不是阻碍，反而是淬炼！上古仙魔残留的怨念战意，在他包容生灭的混沌真意面前，非但无害，甚至可能被引动，成为刺向伪天道的利刃！”
林衍的目光如同火炬，燃烧着燎原的希望：“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刺入寂灭之渊、撬动伪天道根基的那把钥匙！是我们在那绝死之地，唯一能点燃的…星火！”
“所以！”林衍猛地踏前一步，声音如同惊涛拍岸，响彻整个虚空平台，带着一种开天辟地般的决绝意志，清晰地烙印在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最终计划——‘归墟’！”
“目标——万仙寂灭之渊！”
“任务——引动寂灭之渊的混乱风暴，唤醒上古仙魔的残留意志，以齐岳为锋矢，以混沌为熔炉…斩断‘天道之眼’与这方天地的联系！将伪神…拉下神坛！”
“归墟计划，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