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胤冲出圣辉城南城墙的缺口,将身后道域长老的怒吼与城墙崩塌的轰鸣甩开。他体内气血翻涌,强行催动血珠的后遗症开始显现,经脉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他不敢有丝毫停留,将残存灵力尽数灌注于双腿,向着荒野深处亡命飞遁。
夜色下的荒野危机四伏,嶙峋怪石与枯死古木在黯淡月光下投下扭曲黑影。何胤顾不上辨别方向,只求远离圣辉城。他感觉追兵的气息如同附骨之蛆,始终缀在身后不远处。道域长老修为虽然不比他高太多,但是人数众多,若非凭借对地形的短暂利用和血珠的诡异特性,他早已被擒。
奔逃不知持续了多久,东方天际泛起一丝微光。何胤的速度越来越慢,脚步变得虚浮。他强撑着找到一处背风的巨石凹陷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踉跄着跌倒在地,喷出一口淤血。
他迅速检查自身状况,内腑受创,灵力近乎枯竭。必须立刻疗伤,否则不用追兵赶到,他自己就会先垮掉。他挣扎着坐起,从储物袋中取出几面阵旗,勉强在凹陷处外围布下一个简易的隐匿结界。这结界防御力有限,只能起到预警和略微干扰感知的作用。
做完这一切,他已是满头冷汗。他取出一枚疗伤丹药服下,丹药化作暖流汇入丹田,开始缓慢修复受损的经脉。他闭上双眼,全力运转功法,引导药力。血珠静静悬浮在丹田上方,散发着微弱的红光,似乎也在汲取灵气自我修复。
时间一点点过去。何胤的呼吸逐渐平稳,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但伤势远比预想的严重,短时间内难以痊愈。他心中焦急,不知林婉儿是否安全脱身,更担忧天羽道祖的仪式是否完成。
就在他试图加快疗伤速度时,布置在外的结界传来一阵细微的波动。何胤猛地睁开双眼,眼神锐利如鹰。有人触动了结界!
他立刻收敛全部气息,身体紧贴石壁,透过结界向外感知。三道强大的气息正迅速接近,毫不掩饰其威压。为首之人,正是之前在圣辉城内与他交手的道域长老!其身后跟着两名身着道域服饰的修士,修为赫然都达到了道君境。
道域长老停在结界外不远处,目光扫过何胤藏身的巨石凹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小子,你以为这点粗浅的隐匿手段能瞒得过本座?出来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何胤心沉到谷底。他伤势未愈,面对一名修为深不可测的长老和两名炼虚境强者,胜算渺茫。但他眼神中没有绝望,只有冰冷的决绝。血珠的秘密绝不能落入道域手中,尤其是可能与天羽道祖阴谋相关的道域。
他缓缓站起身,主动撤去了摇摇欲坠的结界,走了出去。晨曦映照下,他衣衫破损,血迹斑斑,脸色苍白,但脊梁挺得笔直。
“倒是有点骨气。”道域长老打量着何胤,目光最终落在他丹田位置,那里隐隐有异样波动传出。“将那件异宝交出来,说出你的来历,本座或可考虑给你一个痛快。”
何胤擦去嘴角残留的血迹,声音平静却带着嘲讽:“道域行事,何时需要理由了?想要,自己来取。”
“冥顽不灵!”道域长老身后一名炼虚境修士冷喝一声,率先出手。他并指如剑,一道凌厉的青色剑气撕裂空气,直刺何胤胸口。这一剑速度极快,蕴含的力量足以重创普通金丹修士。
何胤不敢硬接,脚下步伐变幻,身形如鬼魅般向侧后方滑开。剑气擦着他的衣角掠过,将后方一块巨石击得粉碎。与此同时,另一名玄宸境修士双手结印,地面突然隆起,数根粗壮的岩石尖刺破土而出,封堵何胤的退路。
何胤腹背受敌,处境危急。他猛吸一口气,不顾经脉刺痛,再次引动血珠之力。一股精纯能量涌入右臂,他并掌如刀,向着袭来的岩石尖刺横斩而去。血色光芒一闪,那坚硬的岩石竟如同豆腐般被轻易切开,断面光滑。
两名玄宸境修士眼中同时闪过惊异。他们能感觉到何胤的真实境界并不高,但这股血色能量的破坏力却极为诡异。
道域长老眼神更加炽热。“果然是好宝贝!擒下他,注意别毁了那东西!”
得到命令,两名玄宸境修士攻势更紧。一人施展御风法术,身形飘忽,道道风刃从刁钻角度袭向何胤。另一人则催动土系灵力,不断改变地形,限制何胤的移动空间。两人配合默契,显然经常联手对敌。
何胤将血珠之力运转到极致,双掌翻飞,血色光芒时而成盾格挡,时而成矛突刺。血珠的吞噬特性不断化解对方的攻击,甚至偶尔能反噬一部分灵力补充自身。但他毕竟有伤在身,同时面对两名玄宸境的围攻,很快便左支右绌。一道风刃突破防御,在他左臂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顿时涌出。
剧痛让何胤动作一滞。另一名修士抓住机会,地面突然塌陷,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要将何胤拖入地下。
危急关头,何胤眼中狠色一闪。他不再闪避,反而主动迎向那名御风修士,硬抗了对方一记风掌,借力冲向地面塌陷之处。在身体即将被吞没的瞬间,他全力将血珠之力灌注双脚,猛地向下跺去!
轰!
一股狂暴的吞噬之力以他双脚为中心爆发开来。塌陷的土石并非被震开,而是如同被无形巨口吞噬,瞬间消融出一个更深的大坑。那名操控土系法术的修士闷哼一声,脸色一白,显然法术被强行破去受到了反噬。
何胤趁机从坑中跃出,落在一旁,剧烈喘息着,嘴角再次溢血。刚才强行爆发,让他本已不稳的伤势更加严重。
“够了。”一直冷眼旁观的道域长老终于失去了耐心。他一步踏出,身形仿佛瞬移般出现在何胤面前。一只干枯的手掌轻飘飘地拍出,看似缓慢,却封死了何胤所有退路。
这一掌蕴含的力量让何胤感到窒息,远非刚才两名玄宸境修士可比。他咬紧牙关,将剩余的所有灵力连同血珠能量汇聚于双掌,交叉护在胸前。
嘭!
掌力及体,何胤感觉如同被一座大山撞中,双臂传来骨骼欲裂的声响,身体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重重撞在身后的巨石上。巨石表面蔓延开蛛网般的裂纹。他摔落在地,又喷出一大口鲜血,气息瞬间萎靡下去,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道域长老缓缓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现在,可以说了吗?那血珠,究竟是何物?你与扰乱道祖法仪的贼人,是何关系?”
何胤艰难地抬起头,视线有些模糊,但他依然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你们……不是自称替天行道吗?连……天道都敢算计……还问……这些做什么……”
道域长老瞳孔微缩,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凝重之外的情绪。“你知道些什么?”
何胤不再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血珠在丹田内微微震颤,传递出一种奇异的共鸣,似乎与远处圣辉城方向的某种庞大存在产生了微弱联系。他心中一动,一个模糊的猜测浮现。这天羽道祖和道域,对血珠的执着,恐怕不仅仅是因为它是一件异宝。
道域长老显然也失去了慢慢逼问的耐心。他伸出手,直接抓向何胤的丹田,准备强行取出血珠。“既然不说,那本座就自己看。”
就在那枯瘦手掌即将触碰到何胤身体的瞬间,异变陡生!
远处天际,一道璀璨的流光以惊人的速度破空而来,带着一股凌厉无匹的剑意,目标直指道域长老!
道域长老脸色一变,抓向何胤的手掌不得不收回,反手一掌拍向那道袭来的流光。
轰隆!
巨响声中,剑气与掌力碰撞,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和狂暴的气浪。道域长老身形微晃,后退了半步。而那道流光则在空中一个盘旋,稳稳落在何胤身前,化作一名手持长剑、身姿挺拔的老者。
老者须发皆白,面容肃穆,周身散发着强大的气息,竟丝毫不弱于道域长老。他挡在何胤前面,目光如电,扫过道域长老三人。
“天剑阁地界,何时轮到道域之人肆意妄为了?”老者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何胤看着这熟悉的背影,心中一震。来人竟是天剑阁阁主,也是五大宗门中修为最高之人,剑七绝!
道域长老面色阴沉下来。“剑阁主?此事乃我道域内部事务,奉道祖法旨行事,你天剑阁也要插手吗?”
剑阁主冷哼一声。“此子乃我们五大宗门之人。你们在圣辉城搞出那般动静,波及无辜,如今又追杀我五大宗门之人至此,还问我是否插手?”
两名玄宸境修士见状,立刻上前一步,与道域长老呈三角之势,隐隐将剑阁主和何胤围在中间。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剑阁主毫无惧色,长剑斜指地面,剑身嗡鸣,凛冽的剑意锁定对方三人。“想动手?老夫奉陪到底。正好领教一下,道域的手段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了得。”
道域长老眼神闪烁,似乎在权衡利弊。剑阁主修为高深,在五大宗门地位尊崇,若在此地与其死战,即便能胜,也必然损失惨重,而且彻底与天剑阁交恶,可能会影响天羽道祖的大计。
他看了一眼气息奄奄的何胤,又看了看气势凌人的剑阁主,最终冷哼一声。“好!天剑阁今日之举,本座记下了。此事,绝不会就此罢休!我们走!”
说完,他袖袍一甩,带着两名玄宸境修士化作三道流光,迅速消失在荒野天际。
直到确认对方真的离开,剑阁主才稍稍放松,转身蹲下查看何胤的伤势。他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枚香气扑鼻的丹药塞入何胤口中。“别说话,先运功化开药力。”
丹药入腹,化作一股磅礴温和的暖流,迅速滋养着何胤受损的经脉和脏腑,效果远非他之前服用的丹药可比。何胤不敢怠慢,立刻依言运转功法。
剑阁主护在一旁,目光扫过周围战斗的痕迹,又望向圣辉城方向,眉头紧锁。他接到林婉儿拼死传出的求救讯息后便立刻赶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圣辉城已生巨变,何胤也身受重伤。
片刻后,何胤缓缓睁开眼,伤势暂时被压制住。“剑阁主,您怎么来了?婉儿她……”
“那丫头无事,已安全返回联盟求援。”剑阁主打断他,语气严肃,“倒是你,怎会卷入如此是非?圣辉城内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有你体内那东西……”他的目光似乎能穿透何胤的身体,看到那枚沉寂下去的血珠。
何胤知道瞒不过剑阁主,深吸一口气,将圣辉城所见,天羽道祖的仪式,以及自己对天道和道域阴谋的猜测,简略地告知了剑阁主。
剑阁主听完,沉默良久,脸上神色变幻不定。最终,他长长叹了口气。“天道……噬道……没想到传说中的禁忌,竟然真的有人敢触碰。此事关系重大,已非你一己之力能够应对。”
他扶起何胤。“此地不宜久留。先随我回宗门再从长计议。道域绝不会善罢甘休,更大的风暴,恐怕还在后面。”
何胤在剑阁主的搀扶下站起身,望向圣辉城的方向。城中心那股庞大的邪恶气息似乎更加凝实了。他知道,剑阁主说得对,他与血珠的秘密,已然将他推到了这场席卷整个道灵世界风暴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