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种隐忍并非无限期的,至少喻千惠现在就能感觉到,原本因为女鬼的隐忍而压抑下去的阴煞之气,此时已经如同煮沸的水一般暴动起来,只能勉强维持住面上的一点平静,倘若此时溅一点油花进去,女鬼的力量就会失控,然后暴起攻击喻千惠。
这是很正常的,也是喻千惠所等待的。她先前的行为对灵魂扭曲的厉鬼来说,既是引诱,也是挑衅,触发雷点的程度不亚于直接在女鬼坟前蹦迪,女鬼能忍她到现在,喻千惠觉得自己都须得称对方一句好涵养。
她了一眼破碎的镜子中映出的支离破碎的自己,面无表情地垂下头去,只在嘴角浅浅地弯了一点弧度。
……
洗手池中的血水终于不再流个没完,镜子前俏丽的女孩拧着水龙头,水龙头只是最后可怜巴巴吐了几滴水,就不再有动静,哪怕女孩拍着水龙头的金属管身,也没能再拍出一星半点的水。
洗手池中原本蓄着的那一汪血水,也逐渐变得清澈,然后发黄,就像所有年久失修的卫生间中残留的水渍那样,最后只在不复曾经洁白的洗手池中,留下一点脏兮兮的水痕。
一切看上去都恢复了正常,就连女孩手上的血水,也从她削葱似的嫩手上失去了踪迹。
女孩抬头看了一眼镜子,忽然就转身向后走去。
洗手池所在的卫生间或者说是盥洗室,是那种体育馆或者大学宿舍中常见的,澡堂子与卫生间连在一起的大型卫生设施,洗手池是成排的,蹲坑也是成排的,隔着一面门板,后面是用帘子和半墙隔开的淋浴间。
光看着淋浴设施边散落的还未用完的香皂,被水浸泡得变了色的花皮筋,已经松散开的浴球,仿佛就能让进入盥洗室的人回到当初女校仍然在培育学生的时代,回到那些忙碌了一日的少女,在浴室中互相嬉闹,彼此带着一点羞涩地掩饰自己的青葱时光。
原本在洗手池处洗手的女孩,就是在向其中的一个淋浴间走去。
这间淋浴间破败得还不算过分彻底,挂在顶上的浴帘虽然褪色发黄,但至少没有破洞,在昏暗的浴室中,半挂在淋浴间头顶,仿佛身着白衣的女鬼,远远望去,都要担心它转过来会不会是一张狰狞的血面,从乌糟糟的黑色长发下露出骇人的一角。
看着就令人不安的浴帘并没有拦住女孩的脚步。
女孩的步子轻且诡异,脚后跟微微提起,踮着脚,像猫一样向前走,她的背微微弯起,双手下垂,仿佛此时操控着这具躯体的并非人间的生物,而是一个徘徊已久的恶鬼,正雌伏在她的躯体中,等待葬送女孩最后的生机之后,将这具躯体彻底占有。
女孩就这样提着脚后跟,一踮一踮地向垂挂的浴帘走去,白色的浴帘从她身上刮过,几缕黑色的秀发被浴帘轻轻撩动,最后又因为地心引力,继续垂在女孩的脸颊两侧,垂在她胸前,两缕发丝末端相接,像是一根无力地搭在女孩肩上的黑色绳圈。
就当女孩走到浴帘正下方的时候,黑色绳圈动了。
本是由头发构成的松散绳圈结构,忽然就如同结实的编织麻绳一样有力地收束,勒在女孩纤细的……手指上,正被五根白皙但却有力的指头死死扣住。
喻千惠用右手手指死死扣住自己头发构成的死亡绳套,空闲的左手在胸前飞快地画了一丛火焰的图案,嘴中轻声呢喃了一个“火”字。随着图案画完,呢喃念出,一丛明亮的火焰从胸前凭空跃起,没有灼伤喻千惠的皮肤,但却将过于粗壮的黑色绳圈包裹在内,熊熊燃烧。
点燃喻千惠两缕头发的明火中并未传来蛋白质烧焦的恶臭,反而有一缕香火般的清淡烟味,随着明火的燃烧,两缕黑发莫名的连结处消散殆尽,未被点燃的发丝尽数洒落在喻千惠的两颊旁,又恢复了轻飘飘的青丝模样。
随着莫名其妙之处在火中烧尽,周围的阴冷之气被驱散了不少,而那个袭击喻千惠的生物显然没能在这突如其来的火焰中讨到好,随着火焰的燃烧,一声凄厉的惨叫从火焰中冒出,最后又被火焰吞噬,戛然无声。
在声音消失的那一刻,火焰也消失了。
就像它突然出现时一样的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