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刻着无瞳之眼与不祥预言的残缺龟甲,如同来自幽冥的请柬,瞬间将刚刚平息的胜利喜悦冲刷得一干二净,只留下刺骨的寒意与更深沉的迷雾。晋王萧恒伏诛,皇后被囚,猎宫工坊被毁,可这龟甲的存在,以及那句“下一个……是你”的指向,无不昭示着,他们斩断的或许只是一条显露在外的触手,而隐藏在深海之下的巨兽,依旧虎视眈眈。
“拜火教……”萧绝捏着那块冰凉的龟甲,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深邃的眸中翻涌着冰冷的风暴。这绝非萧恒死前的虚张声势,而是一个明确的、来自更庞大黑暗势力的警告与宣战!
苏锦夏凝视着那诡异的标记和暗红的字迹,心脏沉沉下坠。她想起生母手札中关于西域诡谲香料与巫毒的零星记载,想起那枚拜火教铜钱,想起玄影(或其替身)施展的、带着西域异术痕迹的诡异武功……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那个早已湮灭、却似乎正在死灰复燃的古老邪教!
“这绝非结束。”她声音干涩,看向萧绝,“萧恒可能只是他们在朝堂的代理人,甚至可能……他也只是一枚被利用的棋子。真正的‘圣火’,恐怕才刚刚开始重燃。”
皇帝此刻也已从巨大的悲痛与震怒中稍稍缓过神来,他看着那龟甲,脸色铁青,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杀意:“查!给朕彻查!这拜火教余孽,到底还隐藏在哪里?!还有那‘摄魂引’……萧恒临死前所言,绝非空穴来风!必须尽快找到流散在外的药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一场席卷朝野内外的风暴,以更猛烈、更隐秘的方式再次掀起。
晋王萧恒谋逆案被昭告天下,其罪证确凿,虽已伏诛,仍被追削王爵,贬为庶人,挫骨扬灰。皇后因参与谋逆,毒害太后,被废去后位,打入冷宫,赐白绫自尽。其家族及党羽被连根拔起,或斩首或流放,朝堂为之肃清一空。
宸王萧绝护驾有功,揪出巨奸,虽婉拒了更多封赏,但其在朝中与皇帝心中的地位,已无人能及。而宸王妃苏锦夏,凭借其医术与智谋,在此次风波中屡立奇功,更是救治关键证人,其名声不再仅仅局限于“冲喜王妃”,而是真正获得了帝王的认可与敬重。
然而,表面的封赏与平静之下,是更加紧张有序的暗中行动。
萧绝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宸王府的亲卫、忠于皇帝的暗探、以及……影卫。全力追查拜火教的踪迹,搜寻“摄魂引”可能流散的方向,并暗中保护那些可能成为目标的朝中重臣。
苏锦夏则几乎住进了太医院和宸王府的药房。一方面,她需要全力救治璎珞姑姑和阿依莎,她们是了解过往秘辛的关键;另一方面,她根据现有的“摄魂引”样本和生母手札的记载,没日没夜地研究其特性,试图找出检测、预防乃至破解的方法。她知道,若“摄魂引”真的已被散布,这将是一场无声的、却可能颠覆一切的战争。
在苏锦夏的精心调理下,璎珞姑姑的身体终于有了起色,虽然依旧虚弱,但神智已基本清醒。这一日,她屏退左右,只留下萧绝与苏锦夏在床前。
“殿下……王妃……”璎珞的声音依旧沙哑,但眼神却清明而坚定,“老奴……时日无多,有些事,必须告诉你们。”
她断断续续地讲述起一段尘封的、连萧绝都未曾知晓的往事。
“云妃娘娘……在发现‘彼岸烛’有问题之前,其实……其实早已察觉晋王与某些西域商人来往过密,并暗中调查。她曾……曾秘密截获过一批送往晋王别苑的货物,里面除了香料,还有……还有一些记载着古怪仪式的羊皮卷,和几尊……造型诡异的邪神雕像。娘娘怀疑晋王信奉邪教,曾想禀报先帝,却苦无实证……”
“后来,娘娘发现了‘彼岸烛’的秘密,自知危险,便将截获的部分羊皮卷和一枚……一枚她怀疑是信物的奇异铜钱,交给了老奴,让老奴藏好,以待来日。不久后,娘娘便……便遭了毒手……”
璎珞颤抖着从贴身的衣物内层,取出了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老奴……不敢放在身边,一直……一直藏在了长春宫后殿那株老梅树下的石缝里……娘娘去后,老奴便被晋王的人抓走,这些东西……便一直留在那里……”
萧绝立刻命秦风亲自带人去取。果然,在璎珞所说的位置,找到了那个油布包。里面是几张残破的羊皮卷,上面绘制着扭曲的火焰图腾和无瞳之眼的标记,以及一些看不懂的符文。还有一枚……与苏锦夏之前得到的那枚一模一样的拜火教铜钱!
这些物证,直接将晋王萧恒与拜火教牢牢绑定!
“璎珞姑姑,您可知,除了晋王,朝中还有谁可能与这拜火教有牵连?或者,他们下一步,可能会针对谁?”苏锦夏急切地问。
璎珞努力回想,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老奴……老奴不知具体还有谁。但娘娘当年曾无意间说过一句……说那些西域商人,似乎……似乎对皇室血脉,尤其……尤其是像殿下您这样,身中奇毒、体质特殊的皇子……格外‘感兴趣’……”
皇室血脉?身中奇毒?体质特殊?
苏锦夏与萧绝对视一眼,心中同时升起一股寒意!那龟甲上的预言,“下一个……是你”,难道指的就是萧绝?!拜火教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可能包括了他?!
线索似乎更加清晰,却又更加令人不安。拜火教的目的,绝不仅仅是颠覆王朝,他们似乎在谋划着某种更诡异、更针对萧绝个人的阴谋!
必须尽快为萧绝解毒!“相思引”不除,他始终处于极大的危险之中!
苏锦夏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对“相思引”解药的最后攻关。她结合璎珞提供的信息、阿依莎关于南诏秘药的描述、生母手札的记载以及自己对各种毒理的理解,反复推演、试验。
而萧绝,则在肃清朝堂余孽的同时,加紧了自身的戒备,并将调查的重点,放在了所有与西域有过往来的人员和线索上。
就在苏锦夏几乎不眠不休的第七日,她看着药炉中终于凝聚成形的、泛着奇异柔和光泽的三枚碧色药丸,长长地、疲惫地松了一口气。
成了!“相思引”的解药,经过无数次失败,终于配制成功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药丸装入玉瓶,正准备立刻去找萧绝,房门却被猛地推开,青鸾一脸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惊慌地冲了进来,甚至忘了行礼:
“王妃!刚接到西域边境传来的最高紧急密报!三个月前,有一支打着商队旗号的大批人马,疑似拜火教徒,秘密穿越了边境,进入了西域地界!而他们带走的东西里……据线人拼死传回的信息称,似乎包括……包括一些关于‘特殊药人体质’的……详细记录卷宗!”
特殊药人体质?记录卷宗?
苏锦夏握着玉瓶的手猛地一紧,心中骤然涌起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
难道拜火教带走的研究记录……与萧绝所中的“相思引”之毒,以及他那被璎珞姑姑称为“体质特殊”的身体……有关?!他们想对萧绝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