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贴着山脊刮过来，吹得火把忽明忽暗。五百人踩着碎石小路往前走，脚步压得很轻。叶天寒走在最前头，左手搭在刀柄上，眼睛盯着前方那道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的山口。
陈虎跟在他身后半步，盾牌已经握在手里。他没说话，但肩膀绷得死紧。
队伍刚进谷口，两侧岩壁突然传来细微响动。叶天寒猛地抬手，所有人立刻停下。
下一秒，黑羽短箭从高处射下，密密麻麻落下来。箭头泛着绿光，打在石头上发出“嗤”的一声，冒起白烟。
陈虎反应极快，一步跨前，把盾牌举到叶天寒头顶。几支箭钉进牛皮，盾面迅速发黑，边缘开始冒泡。
“闭气！”叶天寒低吼。
他鼻翼一动，闻到了一股腐臭味，像是烂鱼泡在泥水里太久。这味道他记得，霍天雄用过。
血河宗的“幽冥箭”。
他左手一甩，铁链飞出，缠住岩缝里一只脚踝。那人正要缩回去，被他猛力一扯，整个人从三丈高的石缝里摔下来，砸在地上发出闷响，胳膊扭曲成怪异角度。
叶天寒不等对方爬起，右脚蹬地，裂天刀出鞘。刀光一闪，劈向对面岩壁凸起的石头。内劲顺着刀锋炸开，整块岩石轰然崩裂，五个人影滚落出来。
三个当场不动了，两个在地上挣扎，嘴里往外冒黑血。
最后一个还在往上爬，绳子已经拉了一半。叶天寒反手将刀掷出，刀柄撞在他肩窝。那人手臂脱力，绳子松开，直直坠下，摔在一堆碎石上，疼得蜷成一团。
叶天寒走过去，踩住他手腕。那人袖口一抖，想摸什么东西。
“别动。”叶天寒声音很平，“你要是敢咬毒囊，我让你三天都死不了。”
那人僵住。
陈虎带人冲上来，按住俘虏搜身。从他内袋摸出一块铜牌，表面刻着波浪纹，中间一个“昭”字。
叶天寒接过铜牌，手指擦过纹路。这种牌子他见过，在南境水师私兵腰带上挂过。
他没说话，把铜牌塞进怀里，挥手示意继续前进。
队伍重新列队，走得更慢了。每个人都在注意头顶和脚下，火把举得不高，只照前三步路。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地势渐宽，山壁退开，一条河横在前面。河水不流动，泛着淡淡的绿光，像浮着一层油膜。
叶天寒停下脚步，蹲下伸手探了探水面。指尖触到水的瞬间，皮肤有些发麻。
“是毒水。”他说，“别碰。”
陈虎也蹲下来，用匕首挑了点水滴在石头上。几秒后，石头表面出现细小坑洞。
“腐蚀性不小。”他抬头，“怎么过？”
“先找浅滩。”叶天寒站起身，“派人沿岸探五十步，看看有没有能踩的地方。”
两名斥候领命出发，贴着河边走，手里拿着长杆试探深度。
其他人原地待命，靠岩壁坐下，没人说话。有人默默检查武器，有人拧紧水囊盖子。
叶天寒站在河岸一块大石上，望着对岸。那边林子太密，看不清路。风从河面吹来，带着一股腥甜味。
他摸了摸左臂上的疤。这条伤是十年前在牢里留下的，当时为了活命，他用断骨划开了押解官的喉咙。
现在这条河，也得用命去趟。
斥候很快回来，报告说下游二十丈处有片石滩，水位只到小腿，但地面湿滑，布满青苔。
“可以走。”叶天寒说，“两人一组，抓着绳索过河。火把熄灭，不准出声。”
命令传下去，队伍开始移动。工兵拿出备用绳索，一头绑在岸边大树上，另一头抛向对岸。一名身手好的士兵游过去接应，把绳子固定在对岸岩石上。
第一批十人准备渡河。他们脱掉外衣，只穿短裤，把武器顶在头上，抓着绳子一步步往前挪。
走到一半时，最前面那人脚下一滑，整个人歪进水里。他马上抬起身子，但小腿还是沾了水。登岸后卷起裤腿，皮肤已经红了一圈。
“疼吗？”陈虎问。
“刺痒。”那人咬牙，“还能走。”
“回来后找军医处理。”叶天寒说，“下一个注意脚下。”
第二批人更加小心，几乎是趴着挪过去的。第三批、第四批陆续过河，没人再摔倒。
等最后一批人踏上对岸，天边已微微发白。叶天寒最后一个过河，踩上石滩时，鞋底打滑了一下，但他稳住了。
他对岸上的人挥了下手，示意集合。
五百人重新列队，人数未减，但气氛更沉。刚才那一段路，谁都知道只是开始。
叶天寒看向北面。那边山势起伏，林木遮蔽，正是血河宗老巢的方向。
他从怀里掏出楚狂歌给的那块扁石，翻来覆去看了一遍。上面刻了几道线，像是地形标记，又像某种暗号。
他忽然想起老家伙说过一句话：“走不通的时候，听听石头的声音。”
他把石头贴在耳边，轻轻敲了敲。
没有声音。
他又换了个角度，用指甲刮了刮刻痕。
这一次，石头内部传出极轻微的震动，像是空心的。
他眯起眼，把石头收好。
“休息两刻钟。”他对陈虎说，“然后继续前进。”
陈虎点头，转身安排岗哨。
叶天寒靠着一块岩石坐下，摘下水囊喝了一口。水有点涩，但他咽了下去。
这时，那个被俘的杀手被人押了过来，嘴还被布条堵着。
叶天寒看着他，问：“你是本地人？”
那人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我们会走这条路？”
杀手冷笑，眼神挑衅。
“你们不是第一个想绕后偷袭的。”叶天寒说，“之前死了多少队？七支？八支？”
杀手嘴角抽了抽。
“昭武伯给了你们多少好处？”叶天寒声音低了些，“让他水师少分一口粮，你们就替他杀北境将士？”
那人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愕。
叶天寒笑了下。“果然是他。”
他站起身，对押送兵说：“绑紧点，带回营审。”
那人被拖走前，突然开口：“你以为……你们真能活着走出这片山？”
叶天寒没回答。
他望向远处那片密林，太阳刚刚升起，林子里却依旧昏暗。
风吹过来，树叶沙沙作响。
他把手放在刀柄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五百人安静地坐在地上，等待下一步命令。
叶天寒抬起脚，迈向前方第一条小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