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寒踩上对岸的石滩，鞋底打滑了一下，但他站稳了。他抬起手，示意队伍集合。五百人重新列队，没人说话，只有风吹过林子的声音。
他刚要下令继续前进，前方传来一阵骚动。一名斥候从前面跑回来，脸色发白：“头儿，河……河不对。”
叶天寒皱眉，快步往前走。转过一块巨岩，一条宽约十丈的河流横在眼前。河水不流动，表面浮着一层油膜，泛着绿光，像是被什么东西染过。
他蹲下身，伸手探了探水面。指尖刚碰水，皮肤就有些发麻。
“别碰！”陈虎冲过来，一把拉住他手腕，“这水有问题。”
叶天寒甩开他的手，又用手指蘸了点水，凑到鼻尖闻了闻。气味很淡，但带着一股腥臭，像死鱼泡久了。
他回头看向陈虎：“试一下。”
陈虎拔出匕首，挑了一滴水滴在石头上。几秒后，石头表面出现一个小坑，边缘微微冒烟。
“是腐骨水。”陈虎声音压得很低，“碰了烂皮，喝了烂肠。”
队伍里立刻响起一片抽气声。有人开始低声议论。
“咱们没带够水，再走一天就得喝这个？”
“那还往前走啥，赶紧撤吧！”
“闭嘴！”叶天寒站起来，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清了，“谁再乱说话，军法处置。”
他扫了一圈队伍，看到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惧色。新兵最多，有些人腿都在抖。
他知道不能再拖。时间一长，人心就散了。
“所有人后退五步！”他下令，“封紧水囊，不准靠近河边。”
队伍慢慢往后退。叶天寒站在原地没动，盯着那条河。上游没有水流波动，下游也没有排污痕迹。这毒是人为下的，而且时间不长。
他摸了摸怀里的那块扁石。昨晚渡河前，他还拿它敲过，听见里面有空响。楚狂歌说过一句话：“走不通的时候，听听石头的声音。”
他低头看着河水，忽然想到什么。
“这河底下，可能有东西。”
陈虎愣了一下：“你要下去？不行！这水能烂肉！”
“我不全下去。”叶天寒已经开始解外衣，“我腰上有铁链，你抓着另一头。我要是撑不住，你就把我拽上来。”
“疯了！”陈虎抓住他肩膀，“你要是中毒，这支队伍就真完了！”
“现在不找办法，队伍一样完。”叶天寒把衣服脱到只剩短裤，铁链缠在腰上，另一端扔给陈虎，“数到三十，我就上来。要是我没动静，你就拉。”
说完，他直接跳进河里。
水一没过胸口，皮肤就开始刺痛。他咬牙下沉，双手在河底摸索。淤泥很厚，手指划过去，全是软烂的触感。
他往前游了几米，突然摸到一块硬物。用力一扯，是一块半埋的石板。他用刀刮去青苔，上面刻着一些符号和图示，还有几个字：层沙、布衣、碎石、引流。
是净水的方法。
他心头一热，抓紧石板往回游。可刚动一下，小腿突然抽筋，整个人往下沉。嘴里呛了一口绿水，喉咙立刻火烧一样疼。
他拼命划水，终于露出头。陈虎看见他冒出来，一把将他拉上岸。
叶天寒趴在地上咳了半天，吐出几口绿水，脸涨得通红。但他还是把石板举了起来：“找到了！能滤水！”
陈虎接过石板看了看，抬头问：“按这个来？”
“对。”叶天寒喘着气，“我们有头盔、有布、有沙土。照这个做。”
没人动。
“谁先？”有人小声说。
叶天寒二话不说，撕下自己内衬的粗布，塞进一个头盔里。然后铺上一层碎石，再加细沙，最后把布盖在最上面。
“倒水试试。”
陈虎亲自去河边舀了半瓢毒水，倒在布上。水慢慢往下渗，一开始还是绿的，滴到下面容器里时颜色变浅。反复三次后，最后一遍流下来的水已经接近透明。
军医拿来银针试毒，又尝了一小口，等了片刻，摇头：“可以喝。”
队伍一下子炸了锅。
“真的能喝！”
“老天爷啊，有救了！”
“快！多做几个！”
火长们立刻行动起来。有人拆绑腿，有人撕披风，连帐篷布都拆了。十几个过滤装置很快搭好，轮流换材料，持续出水。
叶天寒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他手臂已经开始发红，脚踝处也有灼痛感。但他没吭声，只默默把水囊灌满。
陈虎走过来递给他一碗清水：“喝点。”
他接过，一口气喝完。
“你说楚老头给你这块石头，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叶天寒摇摇头：“我不知道。但他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现在看，好像都有用。”
“那你以后得多听点。”陈虎咧嘴笑了，“不然我们这些兄弟，全得靠你活命。”
太阳升到头顶时，所有人的水囊都装满了。队伍的气氛变了。之前是死气沉沉，现在有人开始低声说笑。
“刚才谁说要撤的？站出来，老子揍你一顿。”
“我可没说！我说的是……战术转移！”
叶天寒站起来，走到河边那块大石上。他举起裂天刀，轻轻敲了两下石头。
“都听着！”他声音不高，但全场安静下来，“水有了，路还在前面。血河宗的人不会一直让我们顺当。接下来每一步，都可能有人倒下。想活的，就跟紧。想逃的，现在就可以走。”
没人动。
“好。”他收刀入鞘，“休息半个时辰，然后出发。”
队伍开始分组休整。有人检查武器，有人补干粮，动作利索了许多。
叶天寒走到陈虎身边：“刚才那块石板，收好了？”
“在我包袱里，裹了三层布。”陈虎拍拍肩上的袋子，“你说这玩意儿，是不是古人留下的？”
“可能是。”叶天寒望着对岸的密林，“这种地方，以前肯定不止一支队伍走过。”
“那他们……都活着出去了？”
“不知道。”叶天寒眯起眼，“但我们现在，比他们多了一块石头。”
陈虎笑了：“也算占了点便宜。”
半个时辰后，队伍重新列队。叶天寒走在最前，脚步平稳。身后五百人跟得整齐，没有人掉队。
穿过一片矮树林，地势渐渐升高。前方出现一道断崖，崖底就是断水河的上游。河水从一处石缝里流出，依旧泛着绿光。
叶天寒停下脚步。
他看到石缝旁边，立着一根木桩。上面挂着一块破布，颜色已经褪成灰白，但依稀能看出一个图案——和他怀里那块铜牌上的“昭”字，形状相似。
陈虎走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又是南境的人？”
叶天寒没回答。他走上前，伸手摸了摸那块布。布角绣着一行小字，几乎看不清。
他用力扯下布条，展开看了一眼。
上面写着：“若见此旗，速退。水中有蛊，三日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