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寒站在断崖边上,手里还攥着那块灰白色的破布。布角上的字已经看不清了,但他记得上面写的是“若见此旗,速退”。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把布条塞进怀里,手指在刀柄上蹭了蹭。
风从上游吹来,带着一股湿气。前面的林子很密,树影压得低,阳光照不进去。他往前走了几步,脚底踩到一块松动的石头,滚下崖去,半晌才听见落水的声音。
陈虎没跟上来。队伍停在后面,没人敢大声喘气。
叶天寒拔出裂天刀,刀身映着天光,一闪。他往前走,脚步轻,像是怕惊了什么。
刚走到石缝口,林子里猛地冲出一个人。那人身高过九尺,披着兽皮铠甲,脸上画着红黑纹路,手里拎着一根狼牙棒,棒头沾着干涸的血迹。他一出来就大吼一声,声音震得崖壁嗡嗡响。
“南狗!谁准你踏我祖地?”
话音没落,狼牙棒已经砸了下来。
叶天寒侧身闪开,棒子砸在岩石上,碎石飞溅。他反手一刀劈向对方手腕,蛮将反应极快,抬臂格挡,铁甲和刀锋撞出火星。
两人分开站定,蛮将咧嘴笑了,露出一口黄牙:“有点本事。”
叶天寒没回话,只把刀横在身前。刚才那一击他试出来了,这人力气大得离谱,硬碰硬吃亏。
蛮将又冲上来,这次是直劈。叶天寒后退半步,刀尖点地借力,身子一旋,绕到侧面砍他肋下。蛮将扭身挡开,忽然手腕一抖,狼牙棒尾部“咔”地弹出三根短针,绿芒一闪,直射叶天寒面门。
叶天寒瞳孔一缩。
他认得这种毒针。和血河宗用的一样。
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先动了。他仰身倒下,刀刃顺势往上撩,一道弧光闪过,两根针被斩断,第三根擦着肩甲飞过,钉进后面的岩壁,“滋”地冒起一股青烟。
蛮将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能躲开。
叶天寒翻身站起,左手抓住腰间铁链,猛地甩出,链条缠住狼牙棒的机关部位,用力一扯——
“咔!”
整个棒子突然回弹,三根毒针掉转方向,全扎进了蛮将自己的右臂。
蛮将怒吼一声,扔下狼牙棒,右手死死掐住左臂,想把针拔出来。可毒素来得太快,他的脸开始发紫,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叶天寒站在原地没动,刀尖垂地。
“你们用毒,不如血河宗狠。”他说。
蛮将瞪着他,眼珠都快凸出来,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
叶天寒往前走了一步,刀尖挑起他的头盔。头盔落地,露出一张扭曲的脸。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开始发黑,顺着血管往肩膀爬。
“但他们死在我刀下。”叶天寒说,“你也一样。”
蛮将咬着牙,猛地一拳砸向地面。轰的一声,尘土炸开,树叶乱飞。趁着烟雾,他扑了过来,拳头带着风声,直奔叶天寒胸口。
叶天寒站着没动。
等拳头快到眼前时,他才侧身一闪,刀背狠狠砸在蛮将后颈。那人晃了一下,没倒,反而转身又扑。
叶天寒皱眉。
这打法不对劲。不是拼命,是疯。
他想起楚狂歌说过的一种蛮族秘术——狂骨化。服药后能短暂提升力气,但代价是折寿,还会让脑子变浑。
难怪这人打起来不要命。
尘土慢慢落下,蛮将喘得像破风箱。他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手撑着地,还在试图抬头。
叶天寒走过去,刀背压在他脖子上。
“鹰嘴崖有多少人?”他问。
蛮将吐出一口黑血,笑了一声:“你……过不去的。”
“不说也行。”叶天寒收了刀,“你这毒,撑不了两个时辰。现在回去,还能见家人一面。”
说完,他转身就走。
走了五步,停下。
他回头看了一眼。蛮将还跪着,头一点一点,眼看就要倒下。
要不要补一刀?
杀了他,消息就不会传出去。可如果杀俘,以后谁还敢投降?而且……他不想变成那种人。
正想着,远处崖顶传来一声笑。
“这招‘回马毒’,学得快!”
叶天寒抬头。
楚狂歌站在峰顶,拄着一根木杖,风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老头儿眯着眼,像是在看戏。
叶天寒没说话,抬手抱拳。
楚狂歌点点头,转身走了,身影很快消失在山石之间。
叶天寒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刀。刀刃上有几道细小的缺口,是刚才硬碰狼牙棒留下的。他用拇指抹过缺口,感觉到一丝粗糙。
然后他把刀插回鞘里。
身后传来脚步声。陈虎带着几个火长赶了上来。
“头儿,没事吧?”陈虎问。
“没事。”叶天寒说,“人没死,让他自己爬回去报信。”
“你还留他命?”陈虎愣了,“万一他带人追来?”
“他走不了那么远。”叶天寒往林子里看了一眼,“毒会让他瘫在半路。我们抓紧时间,天黑前必须穿过这片林子。”
队伍重新列队。有人低声议论,说刚才那一战看得过瘾,也有人说蛮将太凶,差点就完了。
叶天寒走在最前面。
他知道前面还有关卡。鹰嘴崖不会没人守,昭武伯的人也不会善罢甘休。但他现在不急了。
刚才那一战让他明白一件事:力气压不住技巧,诡计也赢不了反应。
只要脑子清醒,刀够快,就能活。
穿过一片矮树林,地势开始下降。前方出现一条窄道,两边是陡坡,中间铺着碎石。道口立着一根木桩,上面挂着半截旗子,颜色褪得发白。
叶天寒走过去,伸手摸了摸。
布料很旧,边缘已经烂了。他仔细看,发现上面绣着一个字——“昭”。
和之前那块铜牌上的标记一样。
他把旗子扯下来,塞进怀里。
陈虎走过来:“又是个警告?”
“不是警告。”叶天寒说,“是标记。他们在指路。”
“指什么路?”
“陷阱。”叶天寒抬头看了看两边的坡,“他们想让我们走进去,再放箭。”
陈虎脸色变了:“那咱们绕?”
“不。”叶天寒抽出裂天刀,轻轻敲了敲刀鞘,“就从这儿走。但他们得知道——”
他顿了顿,嘴角微微扬起。
“我们不怕死,更不怕阴的。”
队伍开始前进。叶天寒走在最前,脚步稳定。每一步落下,鞋底都会碾碎一颗小石子。
走到窄道中间,他忽然停下。
耳朵动了一下。
前面有动静。
不是风,也不是鸟叫。是金属摩擦的声音,很轻,像是有人在调整弓弦。
他抬起手,示意队伍停下。
所有人立刻蹲下,屏住呼吸。
叶天寒盯着前方的坡顶。那里有一片灌木丛,枝叶微微晃动。
他慢慢抽出刀,刀尖朝前。
然后他往前走了三步,站在路中央,大声说:
“我知道你们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