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鸫号”活像只在两头巨兽牙缝里钻的蚂蚁，引擎过载的嗡鸣声跟船体快扛不住的吱呀声搅在一起，听得人心里发紧。外面随便一道能量碰撞的余波，都能让飞船晃得跟要散架似的——谁都知道，下一秒可能就彻底解体了。
舷窗外的景象说不上壮观，只能说吓人。熔炉那五颜六色的乱流光，跟“收割者”纯黑的触须缠在一块儿，你吞我我撕你，湮灭的地方连光都留不下，活脱脱就是宇宙级的死亡现场。
伊莎贝尔攥着控制台的边缘，指节都泛白了。刚才钻进她脑子里的那段“收割者”意念，现在还在来回打转——冷冰冰的，跟机器汇报工作似的，那感觉就像不小心听见行刑的人跟看不见的法官念流程，没一点温度，只剩残酷。
“它们……不是什么野兽，是士兵……或者说，清道夫。”她嗓子干得发疼，把发现跟沈清焰、顾北辰说了，“按命令办事，遇到‘织网者’这种没逻辑的‘异常’，还得往上头请示。”
这话一落，舱里更静了。之前觉得“收割者”是天灾就够怕了，现在才知道，它背后可能是个更恐怖的系统——这哪是躲就能躲掉的？
就在这时，主控屏幕突然跳了一下。是“援军”的加密通讯，硬生生闯了进来，拦都拦不住。
“观测到‘清除者’行为模式异常，确认其内部决策有延迟。”那声音还是没起伏，可语速明显快了点，“这是机会。按你们现在的路线走，活下来的概率不到0.7%。”
“我们提个临时合作方案。”
“合作？”顾北辰一边手忙脚乱地稳住飞船，一边嗤笑一声，“把我们当诱饵抛出去，还是让我们去当炮灰？”
“我方提供两项支持：第一，短时‘意识稳定矩阵’，能帮你们稳住‘悖论’特质，少被‘织网者’同化的风险；第二，‘源点之锚’外围能量结构的弱点分析数据。”
“你们要做的：当先锋，用强化后的‘悖论’特质去撞‘源点之锚’的外围防御，把它暂时搞瘫痪，给我们创造机会。”
“目标很简单：我方特种单元会同步潜进去，试着接触或者‘净化’‘源点之锚’。成了，你们的危机也解了——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援军”把账算得明明白白，可谁都看得出来，这就是拿人类当枪使。技术、数据是给了，可最危险的活儿得人类来干，等他们把防御撕开，“援军”再进去摘果子。至于“净化”到底是啥，鬼才知道。
“我们凭什么信你们？等我们吸引了火力，你们会不会连我们一块儿‘净化’了？”伊莎贝尔盯着屏幕，语气里全是警惕。
“逻辑上能保证：你们活着，我们能持续观测数据；死了，就只能拿一次数据。让你们活过任务，符合我们利益最大化的原则。”“援军”的回答全是冷冰冰的算计，可偏偏这种算计，反倒让人觉得有那么点“可信”——至少它没扯什么虚头巴脑的善意。
警报声突然又炸了！一道本来该撞向“收割者”的熔炉能量流，不知道怎么偏了方向，擦着“旅鸫号”的船尾飞了过去。船尾的装甲“滋啦”一声就化了，屏幕上的船体完好度瞬间掉了5%。
没时间再磨叽了。
沈清焰的目光落在“援军”发过来的能量结构分析图上——上面标了几个薄弱点，凭他们现有的知识，根本不可能找着。还有“意识稳定矩阵”的技术说明，确实能让他们在短时间内扛住熔炉的同化压力。
这就是跟魔鬼做交易。可要是不答应，现在就得死在半路上。
“我接受合作。”沈清焰的声音没半点犹豫，“马上传‘意识稳定矩阵’和完整数据，我们来当先锋。”
“明智。数据传输开始，倒计时300单位秒。”
数据流跟洪水似的涌进“旅鸫号”的系统。伊莎贝尔立刻喊上技术组的人，一边解析“意识稳定矩阵”，一边把弱点数据导进导航系统，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额头上都冒了汗。
顾北辰抽空看了沈清焰一眼，眼神挺复杂：“你真信他们？”
“我不信他们会好心帮我们。”沈清焰望着舷窗外越来越近的、光怪陆离的禁域，声音很平静，“但我信他们想要‘数据’，也信他们怕‘风险’。没摸到‘源点之锚’之前，我们这把‘工具’，对他们还有用。”
说话间，“意识稳定矩阵”加载完了。一股清凉的能量场裹住了沈清焰和另外几个要去突击的觉醒者——之前因为用“悖论武装”带来的头疼、精神撕裂感，一下就轻了不少，脑子也清明得过分，连情绪都好像被压下去了，眼里只剩要完成的目标。
这感觉，跟之前那个找到“完美平衡”后没了感情的实验者，简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矩阵起效了，但……它在轻微‘格式化’我们的情绪！”伊莎贝尔盯着监测数据，赶紧提醒。
“顾不上了。”沈清焰感受着体内那股陌生的冷硬力量，深吸一口气，“突击小组准备，顾北辰，按标注的弱点，直接冲！”
倒计时归了零。
“旅鸫号”的引擎喷出最后一道亮得刺眼的蓝火，跟打了强心针似的，猛地提速。这次不再躲躲闪闪，直直地往“源点之锚”外围那层扭曲的能量屏障冲过去！
熔炉立马就反应过来了——这么个小东西敢撞核心？无数道能量触须从屏障里伸出来，跟狂舞的怪蛇似的，裹着要把一切同化的狠劲，直奔“旅鸫号”缠过来！
“就是现在！”沈清焰跟突击小组的人对视一眼，把经“意识稳定矩阵”强化过的“悖论”特质，凝成了精神层面的尖刀，狠狠扎向伊莎贝尔算出来的那几个薄弱点！
嗡——！
一阵奇怪的震鸣响了起来，跟宇宙的琴弦被拨动似的。那看着牢不可破的能量屏障，被“悖论”尖刀扎中的地方，居然真的晃了起来，出现了不稳定的涟漪！虽然没完全破，但防御明显卡了壳，伸出来的能量触须也慢了半拍，乱成了一团！
“缺口！有短暂的防御缺口了！”伊莎贝尔激动得喊了出来。
几乎就在同一秒，远处一直没动静的“援军”舰队里，三艘特别小的飞船悄没声地滑了出来——一点能量信号都没有，跟隐形了似的。它们用人类根本看不懂的速度，一下子就冲到了那个缺口跟前，顺着缝溜进了“源点之锚”的禁域里！
成了！“援军”果然是借他们的手，把防御撕开了个口子！
可还没等“旅鸫号”上的人松口气，一道黑得能吞掉光的能量，突然从侧面砸了过来——比之前“收割者”任何一次攻击都要猛，都要集中！
它的目标不是“旅鸫号”，是刚溜进去的那三艘“援军”飞船！
“收割者”……它一直在等这个机会？等“援军”暴露真正目标的这一刻？
那三艘隐形飞船被黑暗一裹，屏幕上的信号瞬间就没了——连渣都没剩下。
而“旅鸫号”，刚才为了冲屏障，把自己彻底暴露在了熔炉的火力下。现在熔炉的防御火力重新凝聚，比之前更凶，飞船跟没了遮挡的小船似的，在能量流里晃来晃去，随时可能被撕碎。
沈清焰的心一下沉到了底。
这场所谓的“同盟”，从一开始就是场博弈。可他们，还有“援军”，好像都只是棋盘上的棋子——被看不见的手，捏着到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