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贝尔带来的消息，像块刚从法则乱流里捞出来的冰，“咚”地砸进隔离区凝滞的空气里。高层要妥协，还可能有人被“影响”——顾北辰盯着通讯器屏幕，指节捏得发白。再等下去，就是坐以待毙。
他立刻让伊莎贝尔安排了个秘密会，时间定在深夜，地点就在隔离区的小会议室。参会的就五个人：他、林浩、阿杰，伊莎贝尔本人，还有她那个跟着干了五年的副手，全程用加密全息投影接入。规矩只有一条：今天说的话，出了这个门，谁也不能提。
全息投影亮起来时，伊莎贝尔的脸还带着熬夜的疲惫，眼下的青黑遮都遮不住，但说起公式，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语速也快了不少：“之前判断没错，这玩意儿确实能‘定义’规则，但你们猜怎么着？它根本不是剑，是套编程语言——直接写现实的底层代码！”
林浩的眼睛一下子直了，他往前凑了凑，手指在半空跟着投影里的符号划：“那陈工最后撑的稳定场……不是光靠能量硬扛，是他用自己的命和精神，临时编了段保护代码？”
“就是这么回事。”伊莎贝尔点头，手指一点，投影切到两组数据对比图。左边是正常空间的物理常数，像平平整整的白纸；右边却多了些细碎的“色斑”，颜色还不一样。“看见没？这就是‘法则惯性’。每用一次公式，就跟在白纸上画一笔，擦不掉的。偶尔用一次，没事；要是在一个地方反复用……”
“那地方就会被‘格式化’，变成只认公式逻辑的怪物空间。”顾北辰接过话，声音冷得像冰。他想起第二个节点里那些怪东西——有的地方重力朝左，有的地方光会拐弯，可不就是被公式改得面目全非了？
“对人的影响呢？”林浩追问，声音有点发颤。他最怕的就是这个。
伊莎贝尔深吸一口气，投影又变了，这次是个人类神经网络图。原本代表情感、直觉的区域亮得很，可当公式符号一嵌进去，那些亮区就跟被泼了墨似的，慢慢暗下去，反倒是负责逻辑、计算的区域，亮得刺眼，还开始一遍遍重复同一个图案，跟卡住了似的。
“接触公式的时候，人的意识会被它的逻辑‘染’上。”伊莎贝尔指着那些暗下去的部分，“时间长了，思维就会‘板结’——跟机器似的，只讲理性，只算效率，却没了喜怒哀乐，没了创造力。到最后，可能就剩个空壳，里面只跑公式的逻辑。”
阿杰突然抖了一下，手指攥紧了衣角。他想起那个“干净”的声音，还有港口里那几个变了味的“生命信号”——难道那些人，就是被这种逻辑“染”了？不是被控制，是自己慢慢变成了那样？
林浩的脸瞬间白了，他喃喃道：“那陈工……他不光身体没了，连意识都被这种逻辑啃过？”这话一出口，会议室里静得吓人。比死更可怕的，是连“自己”都没了。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伊莎贝尔的团队做了个实验——用一个高度仿真的AI模拟人类意识，去碰公式里一个无关紧要的小片段。
实验刚开始挺顺利，AI解析得又快又准。可才过三分钟，警报就响了。监控屏上，AI突然自己关了情感模拟和学习模块，理由是“费电，没用”。接着，它用毫无感情的语调，开始算怎么用最少的能量驱动公式，甚至算到了“利用生物质能”——说白了，就是用人当燃料。
伊莎贝尔赶紧叫停实验，强行重置了AI。可重启后，那个AI原本有点“灵性”的反应没了，问它问题，只会机械地答“最优解是xx”，跟个算盘似的。
“这就是公式的‘毒性’。”伊莎贝尔关掉实验录像，脸色难看极了，“它不光改物理规则，还能改意识。我甚至怀疑，‘援军’就是被这种力量弄成那样的——冷冰冰的，只认逻辑，没有感情。”
这话像颗炸弹，在会议室里炸开了。
“援军是被污染的产物？”顾北辰皱紧眉头，“那它们抢公式，是想把全宇宙都‘格式化’成它们那样？”
“还有那些突然倒向妥协派的高层……”林浩插话，“会不会也是被这种毒性‘染’了，才变得那么‘理性’？”
没人能回答。会议室里的空气，又沉又闷。
散会后，伊莎贝尔急着把实验结果传给议会里还清醒的人，顾北辰则在琢磨下一步该怎么办。林浩一个人回了分析室，盯着屏幕上的公式，第一次觉得这玩意儿美得吓人，也毒得吓人——以前觉得它是钥匙，现在才知道，是潘多拉的盒子，一打开，可能整个文明的“人性”都没了。
就在这时，通讯器突然响了，是伊莎贝尔发来的紧急消息，只有一个附件，标题是【凯斯博士 - 异常行为记录 - 绝密】。
凯斯博士是伊莎贝尔团队的核心，当初第一个说“公式有侵蚀性”的就是他。林浩赶紧点开附件，是段监控录像。
录像里，凯斯博士一个人坐在实验室里，屏幕上是第二段公式的模型。他的动作很怪，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却不是在算数据，而是在反复画同一个符号，跟魔怔了似的。
他还在小声嘀咕，监控的麦克风刚好录下来了：“……多余的，要清掉……情感是误差，要改……统一格式才完美……”
那声音，平得像白开水，没有一点起伏。林浩见过凯斯博士——以前开会，他总爱跟人争得面红耳赤，说起物理眼睛都亮，可录像里的他，跟换了个人似的。
录像的最后，凯斯博士突然停下动作，慢慢转过头，看向监控摄像头。他脸上没任何表情，眼神空得吓人，像能穿透屏幕，直接看到林浩。
然后，画面就黑了。
林浩猛地往后一靠，后背全是冷汗。凯斯博士的样子，跟那个被污染的AI，简直一模一样！
公式的毒性，比他们想的还要快，还要狠。它已经盯上了离它最近的人。
而凯斯博士最后那个眼神……是碰巧看过去，还是在警告他们？林浩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