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马坡伏击的混乱与随之而来的二十军棍,像一盆冰水,浇醒了沉浸在盟誓热血中的各方头领,也让普通士兵们真切地意识到,这“山林总队”不再是过去那般可以随心所欲的绿林绺子。疼痛与惩戒,往往是纪律植入骨髓的第一步。
杨帆深知,仅靠严刑峻法无法真正凝聚人心,必须让联军尽快尝到协同作战的甜头,用胜利来证明联合的价值,用实实在在的战果来抚平磨合的阵痛。他对着粗糙的沙盘,反复推演,针对联军各部特点,设计了一套名为 “分进合击” 的战术。
“诸位,”在联合指挥部会议上,杨帆指着沙盘上一个代表日军前哨的标记,“硬碰硬,我们暂时还不行。但我们有我们的优势——熟悉这方圆百里的每一道山梁、每一条沟壑,就像熟悉自己手掌的纹路。鬼子呢?他们是外来户,两眼一抹黑!”
他具体阐释道:“‘分进’,就是利用我们熟悉地形的优势,化整为零,从不同方向、沿着最隐蔽的路径,像几股溪流一样,悄无声息地渗透到目标周围。‘合击’,则是在预定时间,如同溪流汇成洪峰,从多个意想不到的角度同时发起攻击,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使其首尾不能相顾!”
目标选定为位于黑石口外侧、靠近公路的一个日军监视哨。这个哨卡规模不大,驻有约一个小队的日军,配备一挺重机枪,位置突出,像一颗钉子,监视着周边大片区域,对联军活动构成威胁。拔掉它,既能打击日军气焰,又能缴获装备,更能锻炼联军的协同能力。
作战计划迅速下达:· 杜立三部(黑龙岭):负责左翼迂回。他们悍勇,擅长山地攀爬,从险峻的东坡秘密接敌,战斗打响后,负责压制并夺取日军重机枪阵地。
· 韩三炮部(草上飞):负责右翼穿插。他们腿脚利落,熟悉灌木小径,从西侧密林渗透,切断哨卡与后方可能的联系,并阻击援军。
· 杨帆本部:负责正面佯攻和总协调。派出一个排,在预定时间从南面公路方向发起伴攻,吸引日军主力火力。王老蔫带侦察班和炮兵组前出,负责观测、通讯和必要时提供炮火支援(使用那门九二式步兵炮,但要求尽量不开炮,以锻炼步兵协同)。
· 其他几家:分别负责不同方向的警戒和预备队。
为确保时间统一,杨帆将缴获的怀表集中起来,挑选走时最准的几块,分发给各路指挥员,约定精确到分钟的行动时间。
行动在凌晨展开。各路队伍如同暗夜中散开的猎豹,凭借对地形的极致熟悉,沿着地图上未曾标注的兽道、干涸的河床、积雪覆盖的山脊,悄然向目标运动。杜立三的人像猿猴一样攀爬着结冰的岩壁;韩三炮的人则在齐腰深的雪窝中艰难跋涉,却始终保持着静默。
亮点在于战术执行的成功。当怀表指针指向预定时刻,南面公路方向准时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和呐喊——杨帆部的伴攻开始了!哨卡里的日军立刻被吸引,重机枪喷吐着火舌,向南面疯狂扫射。
就在日军注意力被完全吸引的瞬间!
“杀啊!”左翼山坡上,杜立三如同猛虎下山,带着手下从几乎垂直的陡坡上滑降下来,手中的大刀片子和快枪同时发威,瞬间就冲到了重机枪阵地侧翼!日军机枪手还没来得及调转枪口,就被砍翻在地。
几乎同时,右翼韩三炮的人也从树林里钻出,用精准的射击封锁了哨卡通往后方的唯一小路,将几个试图逃跑或报信的日军撂倒。
正面伴攻的队伍立刻转为强攻。三面受敌,日军小队瞬间陷入混乱,指挥失灵,各自为战。战斗呈现一边倒的态势。
王老蔫在远处高地上,通过望远镜观察着战局,不断通过临时架设的电话线(利用缴获的电线)向杨帆汇报。那门九二式步兵炮一直沉默着,没有使用的必要。
整个战斗过程干净利落,不到二十分钟,哨卡内日军被全歼。联军以极小代价(仅三人轻伤)取得了完胜。缴获了那挺宝贵的九二式重机枪、一批步枪弹药和部分粮食。
看着堆放在一起的战利品,看着不同绺子的士兵们虽然依旧泾渭分明地站着,但眼神中少了之前的猜忌,多了几分共同杀敌后的轻松甚至是一丝认同,杜立三抹了把溅到脸上的血沫子,咧嘴对杨帆笑道:“杨司令,你这‘分进合击’的法子,真他娘的带劲!比老子以前就知道闷头冲强多了!”
韩三炮也凑过来,难得地没有先去翻检物资,而是感叹:“是啊,早知道配合起来打这么顺溜,以前少挨多少冤枉打,少死多少弟兄啊!”
这一刻,他们才初步尝到了协同的甜头。不再是乌合之众的混战,而是有策划、有分工、有配合的军事行动。胜利,来得如此清晰而高效。
杨帆看着这一切,心中稍慰。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联军的磨合之路依然漫长,但一个好的开始,比什么都重要。这次成功的“分进合击”,不仅拔掉了一个日军据点,更重要的是,在联军内部树立了对统一指挥和协同战术的信心。
然而,在清点队伍时,王老蔫低声向杨帆汇报:“司令,‘一阵风’刘老歪的人,负责外围警戒,但有人看到他们队里有人好像……有点心神不宁,老是往咱们指挥所这边看。”
杨帆眼神微凝,点了点头,没有多说。胜利的喜悦之下,那潜藏的暗流,似乎并未完全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