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玹伏诛的消息在严格控制下,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虽未激起公开的巨浪,却在权力高层内部引发了深远的震动。随之而来的,是一场波及朝野的隐秘清洗。成国公赵世渊坐镇军中,卫珩协理暗查,依据从永王府别院、西郊皇庄以及萧玹尸体上搜出的零星线索,顺藤摸瓜,又揪出了数名潜伏在六部中低层、乃至地方州郡的萧玹党羽。朝堂风气为之一肃,人人自危,却也使得政务运转更加高效。
国公府,寿安堂。
卫老夫人听完卫珩对近期局势的简要说明,捻着佛珠,长长舒了口气:“阿弥陀佛,总算是过去了。珩儿,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她目光慈和地看向坐在下首的绵绵,“还有绵绵丫头,也辛苦了。家里外面,都亏了你们。”
绵绵微微垂首:“老夫人言重了,都是绵绵分内之事。”
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几分家常的暖意:“如今外头的大事总算告一段落,你们俩的婚事,是不是也该提上日程了?” 她看向卫珩,“你父亲前两日还同我提起,绵绵这孩子稳重贤惠,是咱们卫家之福,这冲喜的名头也该正一正了。总不能让姑娘家一直这么没名没分地住在府里。”
卫珩闻言,看向绵绵,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柔情与坚定:“孙儿正有此意。只待朝中局势再稳一些,便想禀明祖母和父亲,择吉日,风风光光迎娶绵绵。”
绵绵脸颊微红,心中暖流淌过,轻轻点了点头。
老夫人笑道:“好,好!这是大喜事!回头我就让人去合你们的八字,挑选吉日。府里也该好好准备起来了。”
与此同时,镇远侯府与吏部主事陈府的婚事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中。顾惜朝与陈家小姐的纳征、请期之礼已过,婚期就定在半月后。顾惜朝近来脸上总是带着笑,连带着来国公府寻卫珩商议公务时,都少了几分往日的跳脱,多了几分沉稳,虽然偶尔还是会原形毕露。
这日,他兴冲冲地来到芸澜苑,正碰上绵绵在院中指挥丫鬟们移植几株新到的兰花。
“表嫂!”顾惜朝如今叫得是越发顺口了,“忙着呢?我表哥可在?”
绵绵见他一脸喜气,笑道:“世子在书房。惜朝表弟今日气色真好,可是婚事筹备顺遂?”
顾惜朝挠了挠头,难得有些不好意思:“都挺顺遂的。就是……就是有些紧张。”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清漪她……给我做了个香囊。” 说着,脸上竟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
绵绵见状,不由莞尔:“清漪姐姐蕙质兰心,这是好事,你紧张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顾惜朝嘿嘿一笑,“表嫂,你和表哥……当初定下时,紧不紧张?”
绵绵被问得一怔,一开始卫珩只是以“冲喜”名义为她挡住姨父他们的算计,没想到那是牵绊一生的决定,心中感慨万千,面上却只温和道:“只要是真心相待,便不必紧张。惜朝表弟只需以诚相待即可。”
顾惜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说了几句,便乐呵呵地去找卫珩了。看着他雀跃的背影,绵绵心中也为他感到高兴。
罗府在经历那场惊魂夜后,闭门思过一月。期间,皇帝赏赐的锦缎玉如意送达,算是为罗知蕊正了名,也安抚了罗家。罗侍郎经此一吓,行事越发谨慎。而罗知蕊的“忠勇”之名也在小范围内传开,虽无人敢明言那夜细节,但无形中提升了她的声誉,连带着之前定下的那门亲事,男方家里也更加重视起来,可谓因祸得福。
三房自冯家侄子那事后,越发低调。三夫人冯氏更是深居简出,除了必要的晨昏定省,几乎不出院门,对绵绵也越发客气尊重。绵绵乐见其成,只要他们安分,便也以礼相待,府中倒也和睦。
这一日,卫珩回到府中,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绵绵敏锐地察觉到,递上茶水后,轻声问道:“可是又有什么烦心事?”
卫珩接过茶盏,沉吟道:“今日收到西北军报,提及边境偶有小股不明身份的骑兵骚扰,虽未酿成大患,但其行事风格……与以往草原部落不同,更显诡秘。而且,时间点上,恰在萧玹伏诛之后不久。”
西北……不明骑兵……萧玹伏诛后……
这几个词联系在一起,让绵绵心头一跳:“世子是怀疑,这与萧玹有关?他在西北还有残余势力?”
“不确定。”卫珩摇头,“萧玹主要势力在江南与京城,西北并非其经营重心。他拼命毁掉的资料,还不知隐藏了多少势力。而靖安侯府当年镇守北疆,旧部关系盘根错节,也难保没有漏网之鱼受其煽动,或者……另有其人,想趁朝廷刚刚经历动荡,浑水摸鱼。”
他看向绵绵:“西北镇远侯府是舅父根基所在,我已去信提醒舅父多加留意。但愿……只是我多虑了。”
然而,无论是卫珩还是绵绵,都清楚,在这看似尘埃落定的表象下,新的暗流,或许正在无人察觉的远方悄然汇聚。而他们期盼的平静生活与婚姻,似乎总要经历一番风雨,才能最终降临。
但无论如何,眼前的幸福值得珍惜。卫珩握住绵绵的手,语气坚定:“无论前方还有什么,我们一起面对。待吉日选定,我便娶你过门。”
窗外,春光正好,院中的兰草抽出了新芽,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危机暂解,佳期已近,一切都充满着希望。然而,西北那隐约的烽烟,却又为这份平静,添上了一抹难以言喻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