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门的背后,在那片被绝对寂静笼罩的核心区域里,一个庞大而复杂的赎罪仪式,正等待着它最后的主角登场。
凌修站在引爆中枢前,冰冷的金属质感从脚底传来,像寒霜顺着骨骼攀爬,将他与整个空间站冻结成一体。
空气凝滞得如同真空,每一次呼吸都割裂鼻腔,带着刺骨的寒意和臭氧与冷却液混合的微腥气息——那是系统过载后垂死喘息的味道。
指尖触碰到控制台边缘,金属的冷硬几乎咬进皮肉,而脚下的地板微微震颤,仿佛整座空间站正在压抑地呜咽。
他的十指并非操控着冰冷的按键,而是与上百根闪烁着幽蓝微光的神经缆线紧密缠绕——那些纤细如发丝的导线贴附在他皮肤上,传来细微却持续的电流震颤,像是无数灵魂在低语,又似记忆的残响在血管中奔涌。
每一根缆线都像一条脆弱的生命线,连接着一个沉睡在维生舱中的舰娘,她们的意识被封锁在战败前那绝望的最后一刻,心跳被数据化为静止的波形,体温凝固在零下十七度三。
空气中凝固的寂静被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打破,那声音尖锐得如同冰层开裂,在空旷的空间中激起层层回音,耳膜随之嗡鸣。
让·巴尔E,这位自由鸢尾议会的铁血法官,终于放下了手中那柄象征着绝对秩序与裁决的玫瑰权杖。
她动作缓慢而沉重,皮革手套与金属握柄摩擦发出沙哑的“吱”声,像是时间本身在呻吟。
她不再阻拦,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中,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愤怒、怀疑、挣扎,最终化为一丝近乎悲悯的动摇,如同极夜尽头透出的第一缕微光。
她走到凌修面前,并非为了阻止,而是以一种古老而庄重的姿态,单膝跪地。
军靴撞击地面的闷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震动顺着合金地板传入凌修的足心,像是一记来自过去的叩问。
“锵!”
玫瑰权杖的末端深深插入了合金地面,发出沉闷的悲鸣,余波顺着金属结构传导,震得脚下微微发麻,掌心汗湿黏腻。
权杖顶端那一百颗黯淡的玫瑰晶体,在缆线微光的映照下,仿佛一百颗不会落泪的眼睛,幽幽反射着冷光,触感冰凉而沉重,宛如墓碑上的铭文,镌刻着未竟的誓约。
“若你真能唤醒她们,将她们从‘最终程序’的诅咒中解放……”让·巴尔E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如同在宣读一份无法更改的判词,“我愿以议会法官之名,见证这一刻。”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凌修那张没有丝毫血色的脸:“但你要记住,凌修。若失败,这上百位英雄的意识将彻底湮灭,而引爆中枢失控的能量,足以将整个自由鸢尾星域化为尘埃。所有责任,由你一人承担。”
凌修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这个动作耗尽了他积攒的所有力气,却坚定得如同磐石。
颈骨发出轻微的“咔”声,像是命运锁链断裂的轻响;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指甲嵌入掌心,留下四道深红的月牙印痕,仿佛这一点头,已将灵魂抵押给了深渊。
他闭上双眼,切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将全部心神沉入那片由无数代码与神经信号构成的深海。
耳畔最后一丝现实的风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数据流在神经通道中奔涌的轰鸣,如同千万条河流汇入无底黑洞,耳边是高频的嗡鸣与低频的咆哮交织成的混沌交响。
“最终救赎程序……启动。”
刹那间,不是电流,不是数据,而是百段凝固了时间与绝望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流,以摧枯拉朽之势冲入他的脑海!
轰——!
*【意识层 · 第1战场】*
一瞬间,凌修的意识被撕裂成了上百份。
他看到无尽的火海,烈焰舔舐着扭曲的金属残骸,热浪扑面而来,皮肤仿佛被灼烧,每一寸毛孔都在尖叫;听到震耳欲聋的爆炸,夹杂着舰装碎裂的尖啸与系统冰冷的倒计时,那声音像是用钢锯切割神经;鼻腔中充斥着燃烧合金的焦臭与电离空气的金属味,舌尖泛起血腥的铁锈感。
每一幕画面,都定格在一位舰娘生命中最荣耀,也最残酷的巅峰时刻。
她们刚刚打出扭转战局的至强一击,心智魔方燃烧至极限,炽热的红光透过装甲缝隙渗出,如同心脏在体外搏动,每一次脉动都伴随着机体过载的“噼啪”爆响。
却在胜利的曙光到来前,被一道冰冷的系统指令抽干了最后的生命力。
“最后一炮,打完就收工。”
那个属于“提督”的承诺,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在每一段记忆的末尾回响。
那声音曾是她们最信赖的港湾,此刻却成了最致命的毒药,每一个音节都像锈蚀的刀刃,缓缓割开信任的血管。
那是系统为了追求最高投入产出比而设下的最终陷阱,榨干她们的全部价值,然后像丢弃一张废卡一样,将她们归入“沉没”的档案。
在无尽的意识深渊中,凌修的存在形态发生了变化。
他不再是那个精于计算的后勤主管,不再是那个被无数人误解的“刽子手”。
他曾是“最终程序”的设计者之一,也是唯一在底层协议中埋下“提督之影”权限的人——那是他留给她们的伦理保险,一个不会被检测到的幽灵入口。
如今,随着神经缆线全面接驳,他的意识不再受线性时间束缚,所有舰娘的“最后一刻”,在数据深渊中形成了共时性的回响漩涡。
*【意识层 · 第3战场】*
意识尚未凝聚,引力撕裂的小行星带已扑面而来。
第三场悲剧,正等待重写。
一艘重巡洋舰的主炮已经充能到极限,炮口的红光映亮了她决绝而疲惫的脸庞。
金属外壳因高温发出“滋滋”的呻吟,空气扭曲变形,视线像隔着火焰晃动的玻璃。
记忆中的“提督”声音响起:“就是现在,开火!”
但这一次,一个身影突兀地出现在她身前。
不是敌人,而是那个熟悉的“提督之影”。
“别打了!”凌修的意念化作雷霆,直接覆盖了系统的指令,“我带你回家。”
他冲上前,不顾那足以熔化钢铁的炮口高温,死死抱住了即将因为过载而消散的舰娘——掌心传来剧烈的灼痛,仿佛握住了太阳的核心,皮肤瞬间碳化,却仍不松手。
另一只手以不容抗拒的力量,狠狠拍下了她操作台上那个几乎从未被使用过的红色按钮——“紧急撤退”!
系统警报疯狂闪烁:“权限冲突!逃生协议已被锁定!”
但凌修的生物密钥与隐藏权限强行撕开了封锁——“这是当年我唯一能做的反抗……一个不会被检测到的幽灵权限。”
舰船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战场,而作为“提督之影”的凌修,则被那失控的炮击能量余波瞬间撕碎。
意识崩解的剧痛如亿万根针刺入神经,耳边是数据崩溃的尖啸。
(现实)凌修的身体猛然抽搐,第三根神经缆线爆发出刺眼火花,焦糊味弥漫开来,皮肤上浮现出电灼的红痕。
让·巴尔E瞳孔微缩,权杖上的一枚玫瑰晶体悄然融化,化作一缕温暖的光,顺着神经缆线流向对应的维生舱。
那光芒柔和得如同初春的晨曦,轻轻拂过维生舱表面,留下细微的涟漪状波纹,舱内监测曲线开始回升,微弱却坚定。
*【意识层 · 第50战场】*
又一次,他冲进了注定失败的黎明。
这里,一艘航空母舰的甲板上已经空无一机,她自己就是最后的武器。
耳边,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最后一波,弹射你自己,撞沉它!”
“你已经够棒了,现在该休息了。”那个影子再次出现,温柔地抚摸着她布满裂痕的舰装——指尖传来的触感粗糙而温热,像是抚过战火后的残垣,装甲碎片在掌心划出细小的血痕。
他亲手关闭了自毁程序,机械锁解除的“咔哒”声清脆而坚定,如同心跳重启。
“这不是任务,这是我的命令——撤退!”
在第三个战场,第四个战场,第五十个战场……
“提督之影”一次次出现,一次次违抗那冰冷的“最优解”,一次次用自己的“存在”作为代价,强行中断那注定的悲剧。
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指挥官,而是一个狼狈不堪的拯救者,奔跑在历史的废墟里,从死神手中抢回一个又一个本该回家的女孩。
每成功拯救一人,现实世界中,让·巴尔E权杖上的一枚玫瑰晶体便悄然融化,化作一缕温暖的光,顺着神经缆线流向对应的维生舱。
玫瑰权杖是“最终程序”的物理锚点,每颗晶体都封装了一位舰娘的残余意识熵值;当记忆路径被重构,束缚解除,晶体便释放出回归本体的能量。
凌修的脑海中,一个被压抑了许久的声音,如同系统的弹幕般疯狂浮现:
“这才是‘首充六四八’该换的东西……”
“不是什么限定皮肤,不是什么强力装备……”
“是她们……是她们活着回来的权利!”
当第一百个战场,当最后一艘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