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锁链,不再是虚幻的能量体,而是凝聚成了近乎实质的、闪烁着毁灭雷光的暗金色巨蟒,它们撕裂虚空,发出刺耳的尖啸,所过之处,连剑冢稳固的空间都被划开一道道漆黑的裂痕。
那苏醒的古老意志更是如同无形的太古神山,轰然压下,不仅仅是作用于肉身,更直接碾压灵魂!
王凡和王悼瑾只觉得周身一紧,仿佛被浇筑在了钢铁之中,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变得无比困难,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灵魂更像是被扔进了磨盘,承受着碾碎般的痛楚。
王悼瑾双目赤红,牙龈都因用力而渗出血丝,他疯狂地催动着体内最后一丝微弱的炁力,双手颤抖着试图再次结印,施展某种保命秘法。
但他心里清楚,在这等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任何技巧、任何秘法,都如同螳臂当车,苍白得可笑。
那是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根本性碾压。
王凡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决绝,沟通着丹田内那极不稳定的“归墟”断剑。
他准备不顾一切,哪怕拼着自身被寂灭剑意反噬吞噬,魂飞魄散,也要强行引动这柄大凶之器的力量,做最后一搏,为王悼瑾,也为自己,争得一线或许根本不存在的生机!
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不是办法的办法。
就在王凡的意志即将触及“归墟”,王悼瑾的法印即将完成的千钧一发之际——
“唉……”
一声若有若无、仿佛带着些许无奈,又蕴含着某种超然物外意味的叹息,清晰地、不受任何阻碍地,直接在王凡和王悼瑾的灵魂深处响起。
这声叹息,仿佛跨越了万水千山,无视了时空阻隔,更穿透了剑冢那狂暴的规则壁垒与古老意志的封锁!
紧接着,在两人身前不足三尺之处,那原本被规则锁链和恐怖意志充斥的虚空,毫无征兆地荡漾起一圈圈青色的涟漪。
那涟漪中心,一点青光悠然亮起,初时如豆,旋即以一种超越思维理解的速度扩大、凝实!
青光散去,一道挺拔如松、飘逸如云的身影,已然背对着他们,悄然矗立在那里。
来人一身简单的青色道袍,布料看似普通,却流淌着浑然天成的道韵。
长发未曾束冠,随意披散在肩后,却丝毫不显凌乱,反而平添几分洒脱不羁。
虽只是一个背影,却仿佛撑开了这片即将崩溃的天地,自有一股睥睨万物、逍遥自在的绝世气度弥漫开来,将那令人窒息的毁灭压力都排开了几分。
不是王悼瑾那神秘莫测的师兄挽青道人,又是谁?
但他并非真身跨越无尽空间降临于此。
王凡能清晰地感觉到,眼前这道身影,并非血肉之躯,而是由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精纯到极致的神念,结合某种玄妙莫测的大道法则,凝聚而成的一道投影!
一道拥有本尊部分意志与力量的投影!
只见挽青投影微微抬首,目光似乎平淡地扫过那漫天席卷而来、足以让真罡境修士瞬间灰飞烟灭的规则锁链,以及那自核心区域苏醒、散发着洪荒气息的古老意志。
他的脸上,看不到丝毫凝重或紧张,反而嘴角微掀,勾起一抹带着些许戏谑的轻笑。
“呵……”轻笑之声,清晰入耳。
“区区残存规则,一道苟延残喘、连自我都即将磨灭的古老剑魂,也敢动我小师弟?”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与自信,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话语中的“区区”与“苟延残喘”,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
甚至,他都没有做出任何看似惊天动地的施法动作。
面对那足以毁天灭地的攻击,他只是看似随意地、云淡风轻地,拂了拂那宽大的青色袖袍。
就这般轻轻一拂。
一股无形无质、无色无味,却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宇宙本源法则的磅礴力量,如同水银泻地,又如同春风化雨,以他为中心,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瞬间充斥了方圆百丈的每一寸空间。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深深烙印在了王凡和王悼瑾的脑海中,让他们永生难忘。
那一道道凝练如实质、带着毁灭雷光的暗金色规则锁链,在接触到这股看似柔和力量的瞬间,竟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连一丝挣扎与爆炸都没有,就那么无声无息地、迅速地消融、瓦解!
不是被击碎,不是被震散,而是仿佛被从“存在”的层面直接抹去,还原成了最本源的规则粒子,消散于无形!
而那自核心区域苏醒、带着滔天怒火碾压而来的古老意志,在触及这股力量的边界时,仿佛一头暴怒的雄狮突然撞在了一堵看不见、却坚不可摧的叹息之壁上!
它发出一声充满了惊骇、忌惮与难以置信意味的无声咆哮,那碾压而下的意志洪流,竟如同撞上礁石的浪花,轰然倒卷而回!
并且,在这股更高层次的力量威慑下,那古老的意志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怒火迅速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敬畏与妥协,发出一声充满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低吼,随即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重新归于剑冢核心的深处,再次陷入了沉寂,仿佛从未苏醒过。
拂袖之间,云淡风轻,化解必死之局!
王凡和王悼瑾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心中的震撼如同惊涛骇浪,席卷了他们的全部思绪!
这就是神通境巅峰,半步通玄的真正实力吗?
仅仅是一道相隔不知多少万里的神念投影,轻描淡写地一拂袖,便如同抹去灰尘般,将那足以让他们死上千万次的剑冢规则与古老剑魂,直接镇压了下去!
这是何等通天彻地的手段!这是何等不可思议的境界!
挽青投影这才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般,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了那张俊朗非凡、眉宇间带着洒脱笑意,眼神却深邃如同浩瀚星空的脸庞。
他先是看了一眼劫后余生、满脸敬畏与激动的王悼瑾,微微颔首,语气带着一丝嘉许:“小瑾子,做得不错,扶心剑的气息,我已感应到,你找到了。”
王悼瑾闻言,激动得几乎要热泪盈眶,连忙深深躬身行礼,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多……多谢师兄救命之恩!师弟……师弟差点就……”
挽青随意地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语气轻松:“行了,自家师兄弟,不必来这套虚礼。
你能找到扶心剑,便是大功一件,回去师兄自有奖赏。”
说完,他的目光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王凡身上。
那双仿佛能洞彻虚空本源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讶异和愈发浓厚的兴趣。
他的目光,仿佛具有穿透性,轻易地越过了王凡体表的狼狈,直接看到了他丹田气海内那奇异的景象——代表着不屈与守护的“裂渊”银芒,与象征着寂灭与归墟的“归墟”黑暗,两者并非融合,却以一种极其微妙而危险的方式并行共存着。
“有趣,当真有趣。”
挽青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王凡,仿佛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不屈的‘裂渊’,寂灭的‘归墟’……这两种行走于极致、本该互相排斥、直至一方彻底湮灭的剑意,竟然能在你这么一个凝元境的小家伙体内,达成如此脆弱的平衡?啧啧,小家伙,你的命格,真不是一般的硬啊,简直是……逆天而行。”
王凡心中凛然,知道在这等存在面前,自己几乎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他强忍着身体的剧痛与灵魂的疲惫,恭敬地抱拳,深深一礼:“晚辈王凡,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此恩此德,没齿难忘!”
“不必多礼,不必言谢。”
挽青笑了笑,笑容让人如沐春风,驱散了此地残留的些许肃杀之气,“你既是小瑾子认可的朋友,又在他寻找扶心剑时提供了助力,那便与我有缘。”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王凡手指上已经恢复原状、却灵性似乎更胜从前的千机戒,以及他丹田的位置,语气变得略显意味深长。
“‘归墟’之剑,桀骜难驯,其性主灭,你能得其认可,是你自身意志与机缘的造化。
但福兮祸所伏,承载此等凶戾之器,亦是你命中注定的劫数。
它与‘裂渊’的平衡极其脆弱,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往后的路,需步步为营,如履薄冰。好自为之。”
他的话语,如同暮鼓晨钟,敲打在王凡的心头,既是提醒,也是警示。
说完,挽青也不等王凡细细品味与回应,再次轻轻一挥那宽大的青色袖袍。
一股柔和、温暖却蕴含着无法抗拒力量的法力,如同母亲的手,轻轻包裹住伤痕累累、炁力耗尽的王凡和王悼瑾。
“此间事了,尘缘暂了,回去吧。”
熟悉的天旋地转之感再次猛烈袭来,空间变换,光影流转。
当王凡和王悼瑾的视线再次恢复清晰,双脚重新感受到大地的坚实触感时,发现自己已经安然无恙地站在了剑冢入口之外的那片山谷之中。
夜色依旧深沉,月华清冷如水,四周万籁俱寂,仿佛刚才那场发生在封闭剑冢内的、惊心动魄、九死一生的冒险,仅仅是一场过于逼真的幻梦。
只有缓缓从空中飘落下来的、那些已经彻底失去灵光、变得如同凡物般陈旧残破的三十六天罡玄纸伞的碎片,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一切并非虚幻,以及他们为了这次行动所付出的巨大代价。
王悼瑾看着那些伞的碎片,脸上控制不住地露出一丝肉痛与惋惜。
这毕竟是师兄暂借于他的重宝,如今毁于此地……但更多的,还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完成任务后的轻松。
他小心翼翼地收起扶心剑的剑囊,这东西,可不能再有任何闪失了。
王凡则静静地站在原地,默默内视。
丹田气海之内,那柄通体漆黑、散发着寂灭气息的“归墟”断剑,正静静地悬浮着,与旁边依旧闪烁着不屈银芒的“裂渊”烙印相安无事。
虽然收服的过程凶险万分,几乎赔上性命,但终究是成功了。
他能感觉到,只要自己能慢慢消化、平衡这两种力量,其实力必将迎来一次质的飞跃。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沉寂的山谷,投向了南市所在的方向。
眼神中的疲惫渐渐被冰冷与坚定所取代。
静杀行动已毕,剑冢冒险已了。
接下来,是该彻底清算的时候了。
父母牺牲背后隐藏的真相,兄长王平所蒙受的不白之冤,那些隐藏在联盟内部、不断玩弄阴谋诡计的蛀虫……是时候,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而王凡,已然磨砺了心中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