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离了暗金骸灵的死亡领域,万骸古道并未变得温和。死寂依旧,磷火幽幽,脚下的骸骨仿佛永无尽头。但凌绝的心境,却因方才那番险死还生的经历,悄然发生了一丝变化。
他不再将这古道视为纯粹的绝地,而更像是一处充斥着死亡法则的、残酷而真实的试炼场。那混沌原点展现出的“调和”之能,虽依旧莫测危险,却为他指明了一条不同于单纯对抗或逃避的道路。
他背着冰芸,继续在无尽的骨海中跋涉。速度不快,但每一步都更加沉稳,心神与那微弱的玄冰真元、与丹田深处沉寂的原点保持着一种更加紧密而微妙的联系,如同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的盲人,依靠着最本能的感知来规避风险。
沿途,他又遭遇了几次危机。
一次是踏入了一片看似平坦的骨粉区域,脚下却突然塌陷,露出一个由无数细小、尖锐指骨构成的旋涡,强大的吸力瞬间传来,欲将他和冰芸拖入骨海深处。危急关头,凌绝福至心灵,并未强行挣脱,而是再次尝试引动混沌原点那丝“调和”之意,将自身气息短暂地“模拟”成与周遭死亡法则近乎一致的状态,那骨旋竟真的迟疑了片刻,吸力大减,被他趁机脱出。
另一次,则是惊动了一群栖息在某具巨大翼骨之下的、由纯粹怨念与破碎灵魂碎片凝聚而成的“泣魂”。这些无形无质的灵体发出直刺神魂的哀泣,试图瓦解他的意志,拖入永恒的悲伤幻境。凌绝紧守心神,玄冰真元护住识海,同时再次借助混沌原点的奇异波动,并非攻击,而是将那些哀泣的负面情绪“引导”、“疏解”,仿佛在狂暴的洪流中开辟了一条泄洪的渠道,险险渡过了这次精神层面的冲击。
每一次危机,都让他对混沌原点的运用多了一分模糊的感悟,对这片死亡国度的法则多了一丝理解。他渐渐意识到,混沌归墟,或许并非创造与毁灭的简单对立,而更像是一种……万物回归本源,打破固有形态,重新寻找“平衡”的终极过程。毁灭,只是其最显性、最容易被感知到的一面。
不知又行进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景象。
那无尽的、由惨白骸骨铺就的古道,开始发生了变化。骨骼的颜色逐渐加深,从惨白变为灰白,再到浅灰,最后,在视线的尽头,竟然出现了一片……闪烁着微弱暗金色泽的骨骼区域!
这些暗金骨骼并非完整,大多断裂、残破,但其中蕴含的死亡法则之力,却远比之前的骸骨更加精纯、更加古老、更加……接近某种“核心”!
而且,到了这里,空气中那浓郁的死寂之气中,竟然隐隐混杂了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别的“东西”。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质感”,仿佛破碎的镜面折射出的最后光芒,带着不甘、眷恋,以及一丝……微弱的、仿佛来自世界本源的“呼唤”?
凌绝精神一振!按照老者残念的指引,这很可能意味着,他即将接近玄明界的核心残骸了!
他加快脚步,踏入了那片暗金色的骨域。
这里的骸骨更加巨大,许多骨骼上还残留着清晰的、蕴含着强大力量的符文烙印,虽然大多已经黯淡破碎,却依旧能感受到其生前的不凡。飘荡的磷火也变成了暗金色,光芒更加内敛,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威严。
道路开始向上倾斜,仿佛在攀登一座由暗金骸骨堆砌而成的山峰。
凌绝背着冰芸,沿着这骸骨山脊艰难上行。越往上,那股混杂在死寂中的“呼唤”感就越发清晰,同时,一股无形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仿佛整个残破世界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肩头。
他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玄冰真元运转到了极致,才勉强抵挡住这股压力。神魂更是如同被置于磨盘之下,传来阵阵欲裂的剧痛。
但他眼神依旧坚定,一步,一步,向上攀登。
终于,当他耗尽最后一丝力气,踏上山脊之巅的刹那——
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心神为之夺!
山脊之后,并非另一片骨海,而是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由无数暗金骸骨环绕形成的……天坑!
天坑的直径难以估量,向下望去,只有一片旋转的、由最精纯的死亡法则与破碎的世界规则凝聚而成的……暗金色旋涡!旋涡缓缓转动,无声无息,却散发着吞噬一切、终结一切的恐怖意蕴,连光线靠近都会被其扭曲、吸入!那便是玄明界毁灭后,最后的核心残骸,所有死亡与破灭规则的汇聚点!
然而,在这代表终极死寂的暗金旋涡正中心,却悬浮着一物!
那并非骸骨,也非死物。
那是一团约莫拳头大小、不断变幻着形态的……光。
它时而如同跳动的心脏,散发出微弱却顽强的生命波动;时而化作破碎的星辰,流淌着世界记忆的碎片;时而又变成一枚残缺的符文,闪耀着守护与不甘的最后余晖。它的光芒并不强烈,在庞大的暗金旋涡衬托下,甚至显得有些渺小、脆弱,仿佛下一刻就会被那死亡旋涡彻底吞噬。
但它就那样存在着,悬浮在毁灭的核心,如同暴风眼中唯一宁静的点,散发着与周遭死寂格格不入的、微弱却无比纯粹的……“生”之气息,以及那股一直呼唤着凌绝的、源自世界本源的奇异质感!
玄明界最后气运凝结之物!
老者残念所说的,能帮助他们理解破碎法则,甚至找到对抗“收割”方法的关键!
凌绝的目光瞬间被那团光所吸引,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玄冰之力,以及那沉寂的混沌原点,都因为这团光的出现,产生了清晰的共鸣!
然而,就在他心神激荡,准备想办法如何接近那团光时——
“咚!!!”
一声远比之前骸骨巨兽更加沉闷、更加恐怖、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最深处的震动,猛地从天坑底部,那暗金色的死亡旋涡之中传来!
整个骸骨山峰都随之剧烈摇晃!环绕天坑的暗金骸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凌绝脸色剧变,猛地低头望去!
只见那缓缓旋转的暗金旋涡中心,猛地凸起!一只完全由最精纯的死亡法则与无数世界怨念凝聚而成的、庞大到无法形容的……暗金色骨手,正缓缓地、带着碾碎诸天万界的恐怖威势,从旋涡之底,向上探出!
仅仅是其探出时带来的法则波动,就让凌绝如遭重击,鲜血狂喷,连同背上的冰芸,一起被狠狠掀飞出去,重重摔落在暗金色的骨堆之上!
那骨手的指尖,已然遥遥对准了旋涡中心,那团微弱的世界气运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