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门被反锁,隔绝了楼下隐约的摇篮曲和沈聿深压低的通话声。林晚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喘息,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浸湿了鬓角的碎发。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回响。
她颤抖着手,从晨褛口袋里掏出那枚冰冷的戒指。
金灿灿的戒圈,在卧室柔和的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泽。“慧兰”两个刻字,清晰而刺眼地躺在内壁,像两把淬了毒的匕首,直直扎进她的眼底。戒面中央那个小小的锚形图案,线条简单,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阴冷和熟悉感,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她的惊惶。
真的是赵慧兰!
这枚带着她名字和温伯势力标记的戒指,被她亲手放进了汤碗底!
为什么?
是警告?让她看清这个家依旧危机四伏,她赵慧兰并非真心归顺?
是威胁?暗示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掌控之中?
还是……一个信号?某种林晚无法理解的、属于他们那个阴暗世界的联络方式?
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猜疑如同藤蔓,死死缠绕住林晚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她看着戒指,又猛地抬起头,警惕的目光扫视着卧室——这间属于她和沈聿深的、本该最安全的私密空间。厚重的窗帘紧闭着,隔绝了外面的阳光,空气里弥漫着薰衣草助眠精油的淡香,一切看起来安宁如常。
可林晚却感到一股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这安宁之下,是否也藏着冰冷的眼睛?赵慧兰……她会不会在某个角落安装了窃听器?或者……还有她不知道的、温伯留下的爪牙,就潜伏在老宅的阴影里?
她不能把戒指留在身上!更不能放在这房间里任何显眼的地方!这枚戒指是烫手山芋,是致命的证据!必须藏起来!藏到一个绝对安全、任何人都想不到的地方!
林晚的目光在房间里急切地搜寻。衣柜?太普通。床头柜?太容易翻找。保险箱?沈聿深知道密码……等等!
她的视线猛地定格在梳妆台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深紫色丝绒首饰盒上。那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一个老式的、带密码锁的首饰盒。盒子不大,里面只放了几件不值钱却有纪念意义的小首饰,比如她小时候戴过的银镯子,一枚大学时买的廉价尾戒。沈聿深知道这个盒子的存在,也知道里面没什么贵重东西,更不知道她设置了密码——那是她母亲的生日。
这个盒子,因为其“不值钱”和“私密性”,反而可能是最安全的藏匿点!沈聿深不会去翻看,赵慧兰更不可能知道密码!
林晚快步走到梳妆台前,心脏依旧狂跳。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先是像往常一样,随手拿起梳妆台上的面霜,假装涂抹,目光却警惕地扫视着门口和窗帘的方向,屏息凝神,侧耳倾听——楼下似乎很安静,沈聿深的通话声不知何时停止了,赵慧兰的摇篮曲也消失了。
确认暂时无人打扰,她迅速放下面霜,拿起那个深紫色的丝绒首饰盒。盒子入手冰凉。她深吸一口气,手指有些颤抖地拨动盒子侧面的三个小小的、铜质的密码轮。
咔哒…咔哒…咔哒…
细微的齿轮转动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次拨动都仿佛耗尽了力气。终于,三组数字对上了她记忆深处那个特殊的日子。
“咔哒。”
一声轻响,盒盖弹开了一条缝。
林晚飞快地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几件熟悉的旧物:褪色的银镯,廉价的尾戒,还有一张她小时候和父母的泛黄合影。她小心翼翼地将那枚冰冷的金戒指,塞进了盒子最底层,压在照片的下面。然后,她迅速合上盒盖,再次转动密码轮,将密码打乱。
做完这一切,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梳妆凳上,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湿透。她看着那个静静立在梳妆台角落、毫不起眼的深紫色丝绒盒,心脏依旧狂跳不止。戒指藏进去了,但这真的安全吗?赵慧兰……她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这一切……
“叩叩叩。”
卧室门被轻轻敲响。
林晚吓得浑身一激灵,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她猛地扭头看向门口,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
“晚晚?”门外传来的是沈聿深的声音,带着一丝关切和疑惑,“你在里面吗?开下门。”
是沈聿深!不是赵慧兰!
林晚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疲惫和后怕。她连忙站起身,深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和声音听起来正常些。
“在……在呢。”她应了一声,走过去打开了门锁。
沈聿深推门进来。他脸上带着明显的凝重,眉宇间还残留着刚才通话的戾气,但看向林晚时,眼神尽量放得柔和:“怎么锁门了?脸色怎么还是这么白?” 他伸手,想探探她的额头。
林晚下意识地微微偏头躲开了,动作很细微,但沈聿深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伸出的手顿在半空,眼底的疑虑更深。
“没……没事,就是有点累,想……想躺会儿。”林晚避开他的目光,走到床边坐下,动作带着刻意的虚弱。她不敢看梳妆台的方向。
沈聿深走到床边,在她身边坐下。他没有立刻追问,只是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着措辞。卧室里的气氛有些凝滞。
“老陈那边……”沈聿深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查到了那笔资金的部分流向。很复杂,经过了好几层空壳公司洗白,最终……指向了一个海外注册的、以船舶运输为掩护的离岸公司。”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起来,“那个公司的标志……是一个铁锚。”
铁锚!
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梳妆台角落里那个丝绒盒子,仿佛瞬间变得滚烫!
“而且,”沈聿深的声音更冷,带着刺骨的寒意,“老陈从温伯一个心腹的加密硬盘里,恢复了一些被删除的旧照片。其中一张……是二十多年前,温伯、我爸,还有我妈……在一艘私人游艇上的合影。照片的背景里,那艘游艇的桅杆上……就挂着一面印着铁锚标志的小旗。”
轰——!
林晚只觉得耳边嗡鸣一片!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轰然串联!
刻着“慧兰”名字的金戒指!戒面上的铁锚图案!温伯离岸公司的铁锚标志!二十多年前游艇上印着铁锚的旗!还有……照片里那个年轻的赵慧兰!
这不是巧合!绝不是!
这枚戒指,根本就是一个信物!一个属于那个以铁锚为标记的、隐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圈子的信物!而赵慧兰,很可能从一开始,就不只是被蒙蔽那么简单!她……她极有可能就是那个圈子的核心成员之一!甚至……是温伯的同谋?!
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绝望瞬间将林晚吞没!她看着眼前眉头紧锁、显然也因为这重大发现而震怒和痛心的沈聿深,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她该怎么办?
告诉他?告诉他,你母亲可能不仅仅是受害者,更可能是参与者?甚至……是害死你父亲的帮凶?告诉他,那枚关键的戒指,此刻就藏在你妻子的梳妆盒里?
不!这太残忍了!这足以摧毁他!而且……证据呢?仅凭一枚戒指和一张老照片?赵慧兰完全可以矢口否认!
可如果不告诉他……赵慧兰就在楼下!她知道自己发现了戒指!她刚才那番试探,那平静眼神下的审视,无不说明她已经起了疑心!她会不会……已经知道了戒指藏在哪?她会不会……对宝宝下手?!
“晚晚?”沈聿深看着妻子瞬间惨白如纸、眼神涣散、身体都开始微微发抖的样子,心猛地一沉!他伸手用力握住她冰凉的手,“你怎么了?是不是知道什么?”
林晚的手被他温热的大手包裹着,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巨大的矛盾和恐惧让她几乎崩溃。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带着巨大的惊惶,猛地瞥向了梳妆台的方向!
沈聿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里只有一面镜子,一个梳妆台,还有一个……不起眼的深紫色丝绒首饰盒?
“那盒子……”沈聿深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地锁定在那个首饰盒上。林晚刚才那一眼,充满了惊惧和暗示!她一定知道什么!而且秘密很可能就在那个盒子里!
就在沈聿深准备起身去查看那个首饰盒的瞬间——
“叩叩叩!”
卧室门再次被敲响,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刻意的恭敬。
“先生,太太,”门外传来张姐的声音,“老夫人让我上来问问,厨房炖了燕窝,太太现在要不要用一点?说是补气血最好。”
张姐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冰冷的闸门,瞬间切断了房间内紧绷到极致的气氛。
林晚猛地抽回被沈聿深握着的手,像受惊的兔子般蜷缩起来。
沈聿深起身的动作也顿住了,他目光沉沉地看了一眼那个深紫色的首饰盒,又看向门口,眼底翻涌着惊疑、愤怒和冰冷的探究。
而门外,张姐的脚步声并未离去,似乎在安静地等待着回应。
梳妆台角落,那个深紫色的丝绒盒子,在柔和的灯光下,像一个沉默的潘多拉魔盒。里面锁着的,究竟是揭开二十年黑暗谜团的钥匙,还是足以将这个刚刚愈合的家彻底炸毁的炸药?
门内门外,一室死寂。
只有林晚压抑的呼吸声,和沈聿深紧握成拳、指节发白的双手,无声地诉说着即将到来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