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七娘缓缓地掀开左袖,露出了手臂上的一道凤形烙印。
那道烙印已经褪色,但依然能够看出它曾经的精美和华丽。
“我们七个姐妹,都是替身。”白七娘继续说道,语气平静而淡漠,“真正的‘蛊神圣童’,从来只有你一个。”
阿朵彻底愣住了,她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终于明白了,所谓“换取真蛊”,不过是顾一白设计的一场回归仪式。
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便利用自己最后的生命,为她铺平了道路,让她能够真正地掌控自己的命运。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地平复着内心的情绪。
她将手中的金羽膜,小心翼翼地包裹住那滴原始真蛊,然后,走到屋外的火脉裂缝前,毫不犹豫地将它沉入了进去。
瞬间,整个苗疆都发生了剧烈的震动。
千里地火翻涌,如同沉睡的巨龙苏醒,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雪林中,七块契碑轰然炸裂,化为无数碎片,散落在雪地上。
然而,在下一瞬,它们却又奇迹般地重生,变成了一根根无铭石柱,矗立在雪地之中。
这些石柱不再发光,也不再需要跪拜。
它们只是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仿佛是历史的见证者,默默地守护着这片土地。
阿朵转过身,看向站在雪地中的怒哥,
她向他伸出了手,轻声说道:“你不欠他们的火,我也不欠谁的命。从今往后,谁要点灯,自己来劈柴。”
怒哥看着她伸出的手,他似乎在犹豫,又似乎在挣扎。
突然,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把抓住了阿朵的手。
“我……”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过了许久,他终于开口,说出了他恢复记忆后,第一句完整的话:
“我不是你的钥匙,我是你爹留给你的刀。”
话音未落,怒哥猛地一震,积蓄在胸腔中的无尽怒火,瞬间找到了宣泄口。
它双翅一振,如同离弦之箭,冲天而起!
夜色如墨,伸手不见五指。
狂风裹挟着雪花,像无数把利刃,狠狠地抽打着山崖。
然而,这一切都无法阻挡怒哥上升的势头。
它扶摇直上,直奔南岭最高峰——断魂崖。
山崖之上,寒风呼啸,宛如鬼哭狼嚎。
寻常人站在此处,恐怕早已被冻成冰雕。
然而,怒哥却浑然不觉。
它傲然挺立在崖边,那双金色的瞳孔,如同两颗燃烧的星辰,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突然,它全身燃起一种纯净的青金烈焰。
那火焰并非凡火,而是凤凰涅盘时才会出现的“焚世青金炎”,拥有焚尽一切污秽的恐怖力量。
烈焰升腾,将周围的冰雪融化,化作阵阵白雾,缭绕在怒哥周围,宛如仙境。
它仰天长啸,声音穿透了夜幕,响彻了整个南岭。
那声音不再是稚嫩的童音,而是一种充满力量和威严的龙吟凤鸣。
它俯瞰着脚下的南岭大地,有愤怒,有仇恨,也有着一丝难以割舍的留恋。
终于,它缓缓地张开了嘴,用一种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说出了恢复记忆后的第一句完整话语:
话音落下,整个世界都仿佛静止了。
东方天际,依旧漆黑一片,没有丝毫破晓的迹象。
仿佛就连老天爷,也不敢在鸡崽开口之前,擅自打破这片沉寂。
黎明未至,山巅青金烈焰如旗猎猎。
阿朵立于崖边,抬头望着怒哥的身影,缓缓地拔出了背后的那柄断刀。
刀锋在青金火焰的映照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黎明前的黑暗,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
断魂崖顶,青金色的火焰像一面旗帜,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那火焰纯粹而炽烈,仿佛要将这世间所有的污秽都焚烧殆尽。
阿朵静静地站在崖边,任凭凛冽的寒风撕扯着她的衣衫。
她那张原本总是带着几分茫然的脸上,此刻却充满了坚定。
她的掌心,悬浮着一滴幽蓝色的液体——原始真蛊。
这滴曾经让她痛苦不堪,被动承受的真蛊,此刻却温顺得像一只小猫,缓缓地旋转着,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仿佛在回应着怒哥体内那新生的火焰核心。
阿朵的脑海中,回荡着昨夜白七娘在她耳边低语的话语:“你娘插下这蛊时,并非为了让你活命……是为了等一个人死。”
等一个人死?
阿朵的她一直以为,母亲是为了让她活下去,才不惜以身饲蛊。
但现在看来,母亲真正的目的,或许并非如此。
这滴真蛊,不是为了让她苟延残喘,而是为了让她在关键的时刻,拥有审判的力量。
风中的寒意,刺骨入髓。
但阿朵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寒冷。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承受命运摆布的弱女子了。
她终于明白,真正的“原始真蛊”,不是力量,而是开启审判之门的钥匙。
山脚下的清源村,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葛兰正带领着村民,清理着残存的契碑基座。
这些曾经束缚着他们的东西,如今终于可以彻底地被摧毁了。
突然,地面传来一阵微弱的震动。
“怎么回事?”葛兰有些不安地问道。
话音未落,一块无铭石柱上,突然裂开了一道细细的缝隙。
紧接着,一股带着腥气的碧色液体,从缝隙中涌了出来。
那液体落地之后,瞬间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团诡异的火焰。
火焰呈现出一种蜷缩的婴儿的形状,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但奇怪的是,这些火焰虽然燃烧得十分旺盛,却并没有对周围的物体造成任何的伤害。
陈九斤跪倒在地,双手捂着脸,痛哭失声:“这是……锻魂泪!师父的魂还在烧!”
他猛地拔出藏在腰间的半截烬律钉,朝着自己的心口狠狠地刺去。
“陈九斤,你干什么!”葛兰惊呼一声,想要阻止他,却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烬律钉即将刺入陈九斤的心口时,一只枯瘦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柳三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他紧紧地握住陈九斤的手腕,阻止了他自杀的行为。
“这不是赎罪的时候。”柳三更的声音嘶哑而低沉,仿佛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一般,“是有人在下面——敲钟。”
极北雪原,顾一白居住的小屋,已经彻底坍塌。
原本摆放在屋中的那盏油灯,也已经熄灭,只留下一圈焦黑的圆痕。
白七娘拄着拐杖,缓缓地走了过来。
她的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神浑浊而沧桑,仿佛看透了世间的一切。
她从怀中取出一封泛黄的信笺,信笺的一角已经残破,上面写着一些模糊不清的字迹。
正是顾一白未写完的遗书残页。
信笺的背面,赫然印着一枚凤喙的烙印。
“当年药仙教七大圣女,并非全为替身……”白七娘喃喃自语道,“有一位真正诞下了孩子,却在满月之夜,亲手将婴儿投入焚心炉。她说:‘我要让这把刀,生出来就带着恨。’”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低不可闻。
清源村祖祠的废墟上。
阿朵手持断刀,缓缓地走进了祠堂。
怒哥紧随其后,寸步不离地守护在她的身边。
他们此行的目的,是封禁地底的火脉枢纽,阻止那股邪恶力量的蔓延。
刚踏进祠堂,阿朵就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脚下的青砖,骤然化作粉末,消失不见。
一道道裂缝,如同蛛网一般,迅速地向四周蔓延开来。
一股股黑色的气息,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夹杂着无数凄厉的哀嚎女声。
那些声音充满了痛苦和绝望,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恶鬼在哭泣。
怒哥猛然展翅,挡在阿朵的身前。
它那双金色的瞳孔,闪烁着愤怒的光芒。
它将双爪插入地面,青金色的火焰,如同奔腾的江河一般,逆流而下。
硬生生地将那股黑气,逼退了三尺。
阿朵这才得以看清,裂缝深处,竟然悬挂着一座巨大的青铜钟。
那青铜钟倒悬在地下,钟身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这些符文与《原始真蛊谱》上的符文,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一股古老而邪恶的气息,从青铜钟上散发出来,笼罩着整个废墟。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阿朵皱着眉头,低声问道。
怒哥没有回答。它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座青铜钟,
突然,一声沉闷的钟鸣,从南岭地底传来。
“咚——”
那钟声低沉而悠远,仿佛来自远古的呼唤,穿透了时空,响彻了整个南岭。
与此同时,七块无铭石柱,同时渗出了碧色的液体。
那液体如同鲜血一般,散发着浓烈的腥气。
仿佛有什么沉睡的东西,即将苏醒。
深夜,废墟之上,寒风如刀。
阿朵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像,盘坐在那幽暗的钟顶投影之地。
她紧闭双眼,面色苍白,唯有摊开的掌心中,一滴殷红的鲜血缓缓渗出,在月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以我血引,真蛊归源!”
她低声吟唱,声音嘶哑却坚定。
那滴鲜血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骤然加速,化作一道血线,笔直地没入了脚下的土地。
刹那间,异变陡生!
南岭七处,那七块矗立已久的无铭石柱,仿佛被激活了一般,同时爆发出令人心悸的震动。
石柱表面,无数细小的裂纹疯狂蔓延,紧接着,一股股粘稠的碧色液体,如同血管爆裂般,疯狂涌出。
那不是水,也不是油,而是粘稠如血的液体,带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瞬间染红了石柱周围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