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此曲专门用来破除血脉的羁绊,斩断传承的根基。
传说奏完此曲之人,将终生无子,断子绝孙。
笛声呜咽,如风穿过枯林,凄凉而悲怆。
每一个音符,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刃,切割着冥冥之中的联系,斩断着无形的枷锁。
每响一节,井中的光影便淡一分,地底的哀嚎便弱一分。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的时候,柳三更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他紧紧地抱着手中的骨笛,脸上露出了解脱的笑容。
“结束了……”他轻声说道,怀中的骨笛,寸寸断裂,化为齑粉。
而地底的钟声,也戛然而止,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一声极远的叹息,在空气中飘荡。
“原来……被遗忘,才是真的死了……”
突然,一道青金色的身影,冲天而起。
是怒哥!
它周身的火焰,已经暴涨到了极致,几乎将整个天空都染成了金色。
它身上的羽毛,根根竖起,像一把把燃烧的利剑,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它仰天长啸,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鸣叫,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它体内爆发出来,将残留在空气中的七道血虹,尽数吸入体内。
它的眼睛里,不再有恨,不再有愤怒,取而代之的,是守护的决绝。
它低下头,对着阿朵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义无反顾地撞向那口无形的倒悬巨钟虚影。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响彻整个南岭。
火羽纷飞,如雨般洒落,每一片羽毛落地,都化作一枚小小火种,落入千家万户的灶膛之中,温暖着每一个家庭。
它最后的声音,在群山之间回荡,久久不散。
“我不是钥匙,不是刀……我是——喊你起床的那个吵闹鬼。”
三日后清晨,一名农妇怀抱新生儿走出屋门,孩子突然睁眼……
三日后的清晨,南岭雾气氤氲。
一名面容黝黑的农妇,小心翼翼地抱着襁褓中的新生儿,走出了低矮的茅屋。
孩子粉嫩的小脸蛋,在晨曦中泛着柔光,紧闭的双眼,似乎还在回味着梦中的甜蜜。
突然,那双眼睛猛地睁开,漆黑的瞳孔中,竟跳动着一簇青金色的火焰!
紧接着,一声啼哭划破寂静——那不是婴儿稚嫩的啼鸣,而是一道裹挟着青金火光的音浪,如同利箭般直冲云霄。
“喔——”
刹那间,东方天际仿佛被一把无形的巨斧劈开,一道金色的裂缝骤然显现。
压抑了许久的朝阳,终于挣脱束缚,倾泻而下,驱散了笼罩在南岭上空的阴霾。
阳光如金色的瀑布,洒落人间,温暖而充满希望。
而就在这光芒万丈的时刻,无数村落的灶台边,孩子们咯咯笑着,稚嫩的手指指向跳跃的火苗,兴奋地喊道:“看,鸡爹回来啦!”那一簇簇火焰,仿佛也回应着孩子们的呼唤,欢快地跳动着,发出噼啪的声响。
微风拂过林梢,树叶沙沙作响,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声音在天地间轻轻应和——“喔…喔…”
这一次,没有神,没有律,只有生生不息的、属于人间的破晓。
“这孩子……”农妇愣愣地看着怀中啼哭不止的婴儿,
晨雾弥漫清源村,阿朵蹲在葛兰家灶前添柴。火苗跳动间……
晨雾像一条条柔软的丝带,缠绕着清源村的屋舍。
阿朵默默地蹲在葛兰家的灶台前,往灶膛里添着柴火。
干燥的木柴发出噼啪的声响,橘红色的火苗贪婪地舔舐着锅底,映照着她那张清冷的脸庞。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火味,还有葛兰家特有的、带着泥土气息的谷物香气。
阿朵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这难得的平静。
自从怒哥献祭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
然而,这份平静并没有持续多久。
就在火苗跳动最欢快的时候,一缕极细微的青金色光丝,像是挣脱牢笼的萤火虫,突然从灰烬之中升腾起来。
那光丝摇曳不定,仿佛拥有生命一般,在空中缓缓地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那是一只小鸡雏的形状,翅膀尚未丰满,笨拙地在空中扑腾了一圈,然后,像肥皂泡般,“啵”的一声,消散得无影无踪。
阿朵的眼神微微一凝,如同古井般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她依旧不动声色地往灶膛里添着柴火,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是,她的指尖却悄然按住了胸口那块冰冷的锻魂铁片。
这已经是第七户人家报来的同类异象了。
起初,她以为是怒哥的残魂不散,想要借着灶火重生。
但是,随着异象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她渐渐意识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那些青金色的光丝,并没有任何的意识波动,更像是一种纯粹的能量,或者说……一种执念的具象化。
那是人间对“怒哥”的念想,正被某种未知的力量,悄悄点燃。
夜幕降临,清源村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月色之中。
葛兰家的小屋里,亮着一盏昏黄的油灯。
小满蜷缩在床上,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茫然地望着屋顶。
她睡不着,自从三天前开始,她就总是做一些奇怪的梦,梦里有一只金色的鸡崽,在寒冷的灶膛里瑟瑟发抖,用微弱的声音喊着冷。
“它说冷……灶底太黑了……”小满翻了个身,用被子捂住耳朵,试图摆脱梦中的景象。
但是,那个稚嫩的童音,却像魔咒一般,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葛兰听到动静,连忙起身,走到床边,轻声问道:“小满,你怎么了?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小满摇了摇头,怯生生地说:“葛兰姐姐,我梦见一只小鸡,它说它冷,灶底太黑了……”
葛兰的心头一颤她连忙起身,走到屋外,对着邻居家喊道:“柳三更,柳三更,麻烦你过来一趟!”
片刻之后,盲眼丈夫柳三更拄着拐杖,缓缓地走进了葛兰家的小屋。
他虽然双目失明,但是听觉却异常敏锐。
葛兰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柳三更,老人听后,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他走到灶台边,缓缓地蹲下身子,将耳朵贴在冰冷的灶壁上。
良久,他缓缓地抬起头,脸色骤变,原本平静的面容,此刻充满了惊恐和不安。
“这不是火在烧……是有人在哭着喊‘娘’……”柳三更的声音有些颤抖,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
葛兰的心头一紧,连忙问道:“柳叔,你听到了什么?”
柳三更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葛兰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喃喃自语:“不对……不对……这次的声音,是从孩子嘴里出来的……”
他抬起头,望向小满的方向,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怒哥把火种撒进了人心……可人心里的空……也正被人填……”柳三更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在说给自己听。
第二天清晨,阿朵将清源村和附近几个村子的头人都召集到了村口那口废弃的古井边。
这口井已经干涸多年,井壁上布满了青苔和裂痕,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村民们不知道阿朵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纷纷议论纷纷。
阿朵站在井边,环顾四周,清冷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庞。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今天,我要告诉你们一些事情,一些关于怒哥,关于我们,关于未来的事情。”
说完,阿朵从怀中取出一根乌黑的簪子。
那簪子通体由乌木制成,造型古朴,却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在场的人中,不乏见多识广之辈,很快就有人认出了这根簪子的来历:“那……那是白七娘的断命簪!”
白七娘,是药仙教上一任的圣女,也是阿朵的师父。
这根断命簪,是她的贴身之物,据说拥有着极其强大的力量。
阿朵没有理会众人的议论,她走到井边,将断命簪插入井沿的裂痕之中。
簪身微微一震,仿佛在发出痛苦的呻吟。
紧接着,一滴碧绿色的液体,从簪子的顶端渗了出来,滴落在井底的泥土上。
那不是普通的液体,而是鲜血,是白七娘的精血!
碧血落地,瞬间燃烧起来,化作一团诡异的火焰。
那火焰的形状,竟然像一只小鸡在啄食,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泥土。
村民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就在这时,韩十三匆匆赶来,他手里拿着几张泛黄的纸张,那是他连夜绘制的清源村及周边村落的地图。
“阿朵,我查清楚了!”韩十三气喘吁吁地说,“我根据村民们提供的线索,分析了所有出现青金火影的灶台,发现了一个规律!”
他指着地图上被标注出来的几个红点,解释道:“只有家中有幼童,并且幼童曾经听过或者讲述过‘温暖娘亲的故事’的灶台,才会出现青金火影!”
阿朵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起来。
“她们不是想复活……”阿朵沉声道,“她们想当别人的娘……用我们的思念当胎盘。”
一语惊醒梦中人!
村民们这才明白,那些青金火影并不是怒哥的残魂,而是一种更加可怕的存在,它们想要利用人们对母亲的思念,夺舍那些幼小的生命!